哥这辈子就这样了

哥我是个兔儿爷,也就是说,哥是个卖的。倚杏楼,我住的地方,这地方一听就是个窑子。老鸨叫绣姨,是个五六十岁满脸褶子成天往脸上扑粉的老婆子,什么叫丑人做作怪,就是指她。一把岁数了,嘴用胭脂擦的像个血瓢,见那有钱的公子爷来了就把身体拼了老命的往上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花枝招展一笑倾城的花魁。哥早就把赎身的钱挣够了,但是哥没走,还在这操蛋的风月场里混着日子。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那丑婆娘从大街上把哥抱回来的,哥这副皮囊还得给她揽生意。

在这风月场里,本不该动情,这点哥是很清楚的,你看那小桑茉莉还有小透...总之多了去了,那个不是为情所伤?所以啊,干这行绝不能动情,但是哥犯了个大错误,喜欢上了个少爷,那少爷姓杜,想来我也就只知道他姓杜,爱穿白衣,身上总是有一股子淡淡的麝香味。

第一次见他时,他正被绣姨挽着胳膊,拼命挣扎想挣脱绣姨热情的要命的怀抱,秀气的脸皱成一团。这种事见多了,我们也都习惯了,还是该陪客陪客,该揽生意揽生意。哥正好在旁边走过,腰上搭着一只不老实的胖手,见我向那边看,手上加了力道在哥的细腰上一掐,哥痛的一咧嘴,转回头对那不要脸的肥猪列出个笑脸“爷,怎么着了”那肥猪刚想回话,被那位公子打断。他要哥陪他一夜。肥猪显然不愿意,但当他看见递上来的一大袋金银,立马乐开了花,把哥往前一推,头都没回找了别的小倌。

说起来也奇怪,每个找哥陪夜的都是等着多咱挪不动窝了像滩烂泥他们才觉得上算,只有他一指头没碰,哥头一次对自己的魅力感到怀疑。他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居然问哥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府,笑话,哥这么精明的人,能信你吗,哥可是从小在窑子里长大,看尽了这情场悲欢,岂能答应你?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来的很频繁,几乎天天都要来,每回都点哥,他一个人,生生把哥捧成了头牌,哥的身价也在这三四个月来翻了两番。哥不止一次为他为什么,他每回都冲我笑不回答,他真的很奇怪,他的笑容甚至让哥感觉......有点亲切?他总喜欢呆呆地看着哥,是那种目不转睛的盯着,盯得哥脊背发凉。哥问他看什么,这奇怪的人居然说喜欢哥,真是有意思,每个人都这么说,他有什么资格让哥相信他并且喜欢他?爱情这不值钱的东西在窑子里根本没用。

哥突然发现他还挺有意思,多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的有些愚蠢。他送了我个荷包,看那蹩脚的针法和绣的像鸭子一样的鸳鸯。哥十分嫌弃,并不想要,可是他说,这是他自己绣的,哥总不能驳了把哥推到头牌的少爷面子,只能一脸嫌弃的收下,随手丢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可瞟见他有些落寞的神情,哥还是心软了捡起荷包挂在了腰上。他真是有意思,亮出了他腰上挂着的同样丑陋蹩脚的荷包笑的开心。哥从没见过他笑,他像冷冽的山泉水,不苟言笑,只是眼里有情有爱,有着世间万物。哥不得不承认,哥就是从那时动了心的。

他来这儿来的愈发频了,甚至一天过来两次,留下的东西也比以前多了。哥儿们姐儿们都羡慕极了,都说哥攀上了棵摇钱树,只有绣姨告诉哥,千万不能动真情。哥也知道,但就是犯了和他们一样的错误,以为自己是个例外。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个月,他就不常来了。我的脑子好像坏了似的,成天想着他。想忘了他却又做不到,我意识到,我真的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真的,离不开他了。我知道我要是再继续想着他,就会像那些为情所伤的一个下场。绣姨总来安慰我,我也知道如不忘了他,下一个钻牛角尖死的就是我。

过了几日,小翠慌忙跑来跟我说,他结婚了。我知道小翠口中的‘他’是谁,却又不想相信,反复问了几遍,从她口中听到了我最不想听到却又早就料到的那个人。我不怪他,我怪我自己,为什么爱上他。

我跌跌撞撞跑出倚杏楼,呆呆地望着马上的他。他身着大红的婚服,胸口上挂着一朵开的娇艳的红缎子花。马上的他神色如常,是往日的那副样子。我向他腰间看去,那个丑陋蹩脚的荷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荷包,上面绣的两只鸳鸯一前一后两相望,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我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倒在了路边,恍惚间看见他依然端坐在马上,甚至没看我一眼,他是那么完美高高在上,怎么能和我这种垃圾苟且,我就不该妄想......我闭了眼。

两年了,他消失整整两年了。上次见到他时,他告诉我他要走了,要去很远的边疆。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变得冷淡,我劝他说别来了,你有良人了。他真的再也没来。

又过了半年,哥放下了,开始像从前那样陪酒接客,哥还是那个风情万种芳名传十里的倚杏楼头牌。他好像从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只知道他很有钱,姓杜,爱穿白,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

叛军攻了城了,倚杏楼也被一把火烧了,哥儿们姐儿们充了军妓,绣姨死了,那些平日里端庄秀丽的夫人小姐,现在顾不得礼数,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挂着半残的妆青一块紫一块,手上抓着几个包着值钱物件的包裹窜逃。在窑子里为自己中意的妓子一掷千金的老爷少爷,此时也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乱窜…

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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