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戈，你能看到我？你能看到我吗？”眼前的男孩似是反应了过来，刚刚脸上的神情一改之前的腼腆。
似乎是受到了他的情绪激动，连周遭空气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但吴止戈并没回答，只是等到许子言冷静下来。根据《降妖伏魔录》记载，面对游魂时必须保持冷静，同时也需要游魂冷静。游魂如果情绪过于激动，那么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很容易会变成魅。活人面对游魂时无法保持冷静则很容易活魂出体。
这也是为什么能看到魅的人很多，但是祛魅的人却这么少。
“我能看到你。许二。”
看着曾经一起长大的好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吴止戈一时也是感慨万分。
“你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吴止戈问道。
许子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情绪有些低落：“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3年前，在学校放假后着急赶回家，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我一回过神来就在河里挣扎了……”
许二这块说得很含糊，让吴止戈突然就警觉了起来。
这个倒像是被魇住了。能主动做到这一点的，按书上的说法，至少也是一只小鬼了。看来这既不是意外，也不是人为，现在唯一能做的，怕是只能送许子言入轮回了。
吴止戈思忖片刻，问道：“许二，你现在也是……唔……按我们之前的说法来说也就是一只鬼了，既然是鬼，那么就是要进轮回了。”说罢，她瞄了一眼许子言的反应。
许子言表情倒是很冷静，看来他对自己已不再为人这个事实的认识已然非常明确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转过头看向远方的家人，眼中的悲伤仿佛溢出来，只不过游魂是没有眼泪的。死亡之后竟是连自己的情绪都难以表达，看着眼前的朋友，吴止戈的心里微酸。
夏天的风微微将燃烧的纸钱卷起，那纸钱零落地飘啊飘，仿佛许子言无奈的二十年。
许子言的人生其实和吴止戈有点相似，两人都是自己家的老人带大的，只不过许子言的父母还健在，只是都出去务工了。所以许子言后来也能够继续读书，所以吴止戈才那么想帮他。
“小戈，哥没求过你什么，我想和我奶奶见一面，就见一面行吗？”
吴止戈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性子一向腼腆，小时候自己没少因为天煞孤星这件事被村里小孩欺负，只有他站出来保护自己。
如果只是想见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石离也没说自己不能在这些事情上做点手脚吧，而且石离也需要信仰，这是个各取所需的机会。
“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看着眼前的游魂，吴止戈说道。
……
与许子言道别后，吴止戈便走向正在烧纸钱的许奶奶。
白发人送黑发人，恐怕是这世上最难让人接受的一件事情了。看向正在烧纸的老人，吴止戈有些不忍。
“许奶奶。”吴止戈走上前。
许子言的奶奶早已经是白发苍苍，她的动作颤颤巍巍，与许子言相似的眉眼中溢出的是同样的悲伤。
许奶奶看向吴止戈，不过她的脸上仍挤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是小戈啊，如果许二今天看到你能来一定很开心，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吧。要不要进屋喝杯茶。”
吴止戈也强作了一个微笑，说道：“许奶奶，我也是来看许二的，来，我扶您。”
吴止戈顺势扶着许奶奶的右手，同时发动自身的力量，将自己的灵力印刻在了许奶奶身上。这也是她计划的必备一步。
许奶奶絮絮叨叨，向吴止戈唠叨起她们小时候的事情，吴止戈也是认真应答，自从赖老婆子走后，吴止戈也许久没有这样受到长辈关心了。
只是越这样，她便越发觉得生死是一件如此令人复杂的事情。
……
午夜降临，吴止戈与许子言见了面。
“许二，我已经将标记打入奶奶体内，这也是入梦的必要。你身上的标记和奶奶身上的标记连接后，你就可以入梦，但是你毕竟是游魂。绝不可过多停留。记得把握好时间。”
许子言挠了挠头，“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想到小戈你现在已经是这么厉害的人了。哥现在都不是人了还得要找你帮助。”许子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他半透明的躯体微微发着光，仿佛即将消散。
吴止戈想起《降妖伏魔录》上的记载，游魂还留在世上不能轮回是因为内心尚且有无法舍弃的事物，游魂想要顺利轮回，那么其愿望得到满足后，才能顺利轮回。
很多游魂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愿望是什么，直到慢慢失去自己的理智，最后变成凭本能行事的魅。
一夜过去，天微微亮，吴止戈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夜未眠。
入梦结束后，许子言也并没有再回来见吴止戈。外边办白事嘈杂的声音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天光微亮，吴止戈看着天际上刚露出的亮光有些恍惚，突然感受到这份工作所承载的重量。
“叩叩。”门被敲响了。
是许奶奶。
老人家的眼圈微微泛红。
“小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一把老骨头恐怕就得抱着遗憾度日了，我终于……”说着，许奶奶似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行热泪无法忍住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闻言，吴止戈只是静静地握住了老人家的手，虽然人生中总是有这么多遗憾，但是好在一些事情也有弥补的办法，弥补遗憾是一种很珍贵的能力。
“小戈，许二都和我说了，他爹娘都不相信他和我说的话，都说我是老糊涂了，我也没什么能给你，这是他祖父家里传下来的玉佩，他祖上据说是做法事的一把好手。不知道能不能对你有点用，这个就给你吧。”
岁月沟壑下的手用力地握住了她，吴止戈感受到一块温润尚带着温度的玉佩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吴止戈涨了张口，但是没能够说出拒绝的话语。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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