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几曾何时,农村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了,荒芜的土地越来越多了,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本。然而,各种原因叠加,农民走出田园外出务工,孩子进城上学,家长租房陪读,农村从事粮食种植的人越来越少,大家日渐消除了“手里有粮,心中不慌”的危机感,把饭碗寄托在他人手中,这不是长久之计。姜玲长期留守在农村,自家的几亩地也眼看荒芜的所剩无几,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打理。正好村上响应上面政策要求她们开荒复垦,驻村干部入户调查情况,宣讲政策。姜玲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她早都想想重整荒芜的田园,多种一些粮食。怎奈男人富学一直在新疆建筑队做钢筋工,一女人家只好望“地”兴叹了。可是经过一番沟通交流,驻村干部了解到姜玲的务实想法,希望他们一家商量商量,争取尽快把荒芜的土地翻耕了,赶个春播下种,秋后收获。

富学出门打工20年,南来北往没少吃苦受累,自2019年疫情以来,外面的钱越来越不好挣了。这不,今年三月二十到新疆乌鲁木齐,没想到又遇上这该死的疫情,在工地隔天做核酸,三三两两的影响,活儿也干不了多少,他悔不该今年上新疆。晚上,正当富学郁闷至极时,老婆姜玲的电话来了。姜玲说,今天村干部到咱们家,说是要求把咱们荒芜的那十亩地复耕了,如果今年还不耕作,以后村上要流转,要回收。一想到种地,富学不由得后怕起来。那一亩三分地上曾经留下他多少脚印,多少汗水。多少年好不容易学了一个钢筋工,感觉自己能跳出土地挣钱了,在工地上苦是苦点,但这活儿单纯,下班后再不干那些让人破烦的家务活,说实话,在外面,一人饱了全家饱,富学真不愿意重拾农具种田耕地了。富学转眼一想,村上凭什么单要他家复垦开荒,他知道庄间荒地多着去了,那坡山,背后湾,前嘴,四坪沟……那大片大片的水平地都荒着,那些十多年的荒地现在铁硬铁硬的,家里没牛没驴,拿什么开荒复垦?于是就在电话里给姜玲说,种地没效益,荒地开了没人种,村上是不是和他家过意不去,等等,反正就是不回来。没想到三言两语的拒绝,姜玲哭起来了。

其实姜玲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家里单打独斗,父母在城里陪孩子上学,大大小小的农活都是她的。每当电话诉苦时,他少不了安慰一番,无非是明年回来,想办法到家乡街上创业什么的。没想到,连续三天,姜玲不依不饶地在电话里哭闹,比前比后的劝说,弄得工友们都看见他打趣不止,也都为姜玲抱打不平。眼看两个月在工地也没有上够20个班,工友们都无精打采的,思想波动起来,有几位会宁和榆中的工友回去了。回还是不回?富学一遍遍问自己。

昨晚下了一场透雨,乌鲁木齐郊外的树叶格外嫩绿,富学站在十六层框架楼面上,匝钢筋时边看见不远处忙碌的农民们,他们也在抢墒耕种呢,广阔的土地上哒哒欢叫的拖拉机像工笔大师一样勾勒着一条条墨线,富学若有所思。

“下午休工,做核酸”班长朝大家喊了一声。

富学认真的绑完最后一段承重粱筋 仔细检查了一遍后,下楼走进项目经理的办公室。富学终于回来了。他从高铁站出来胡乱的吃了一点,就到农机厂去。他一路盘算,要开荒地,购买大型拖拉机是不二的选择。听完销售人员关于今年购买农机具的双补政策,富学又急匆匆的回家了。因为有名额的闲置,他打算到村上申请后在到城里买机器,看父亲和孩子。

当富学走到大路边上自家的一大片荒地时,他一下子傻眼了。说实话,好久没这样仔细打量过曾经肥沃干净的田地了。他放下行李,一步一步走进蒿草密集的田地深处。他心疼极了,忍不住跪下来,双手插进蓬松凌乱的头发里,喃喃的自语道“对不起,我的荒田厚土,我来迟了啊!”富学索性仰面朝天躺在厚实绵软的土地上。这几天接连下了春雨,一股清香的草味在身边弥漫开来。富学陶醉了,两只手又抓起湿漉漉的泥土,使劲搓揉,他感觉一股遥远的、亲切的、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那么熨帖,又是那么的舒适,以至于挟裹着重重的疲倦丝丝加重,缕缕把他包围。他枕着大地沉沉睡去。依稀中他梦见自己忽而是一只麻雀,寻觅落在田地里的一粒粒草籽;忽而是一只布谷鸟,从一块地埂飞到另一块地埂,那些拔节疯长的小麦仰望着他;忽而是一头花牛,伸长柔软灵活的舌头,把这些可口的青草卷入口中。

富学从没有如此酣然入梦过,作为一位农民,而且即将是一位新农民,他的梦如此色彩斑斓,着让他无限神往而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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