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富学从草地里走出来,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那坡山上的地里有几家犁地的人,虽然遥远,但“哎……回……”“呔……”“上来……上来……”的吆喝声隔着小河悠扬地传过来。

富学还记得长长的且有点坡度的那一垧地是军晨家的 ,军晨爸喜欢养骡子,更着迷训骡子。

记得小时候最爱看他家的黄骡子耍脾气,每到太阳当空,骡子累了,就拉着犁斜跑起来。

军晨在前面拿着鞭子堵,他爸在后面拽着犁追,黄骡子像疯了一样撩撅子,后蹄刨起松软的黄土,前蹄腾空而起。

军晨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倔强的骡子遇上倔强的人就会承受倔强的代价。

折腾一会后,黄骡子被栓到地边上的老榆树上,军晨的鞭子就像十月山梁上的风一样,一股一股抽打到黄骡子身上……中午时,骡子耷拉着脑袋,路过水泉旁饮水的毛驴群,站在泉中间咕咕地喝起水来。军晨依然骑着骡子,把身子挪到骡子后腰,得意地看着四散惊跑的毛驴和伙伴们。

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骡子了 ,军晨家前前后后养了五头彪悍的骡子,这让庄间靠驴耕地的人羡慕不已好多年。

隐约看见那坡的那一对对耕地的毛驴,富学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猫老不逼鼠啊,年龄不饶人,军晨在土地里熬不住了也出门打工,他爸忍痛割爱卖掉了心爱的骡子,换了温顺的毛驴,从此,庄里听不见那坡地里骡子的嘶鸣声和刚硬的吆喝声了……

那坡的枯圈地也荒了。

枯圈周边的草堵住了黑洞洞的枯圈。那是富学三爸家的地。那块地有八个枯圈,可是不影响出产粮食,足足四亩地从没有哄过人,春种扁豆,秋种冬麦,两年三熟,沉甸甸的庄稼担把三爸的腰硬生生压弯了。

拔完豆子,地里的旱芦子和甜草是驴最爱吃的青草。为了能在枯圈地里放驴,富学提前给两头驴披上鞍子,答应回家给三爸驮豆子垛。驴吃草,富学钻枯圈。

八个洞相互联通,里面冷风嗖嗖,还有动物的骨骼、草木灰、瓦片。最上面的洞里还有甜草根一直伸到洞底。那可是能卖钱的药材,富学玩累了,挖几捆甜草根背回家,真是一功几得的好事。

听说六十岁的三爸现在一个人守家,三妈在城里住楼房带俩孙子上幼儿园和小学。京东两口子在B城租了个房子收垃圾月供房贷和一家人的生活用度。

富学说实话打心眼里佩服京东的果敢。

为了能够出门打工,京东和三爸闹了几次矛盾,最后,京东瞒着三爸干脆把两头驴买了,把孩子转到城里,才让一家彻底跳出农门,过上城市生活。

富学心里一盘算,庄里三十二户人中,现在还守着土地的就剩下那坡耕地的那七八家了。

那坡是阳屲,土地面积大。这坡是阴屲,住人,土地少,荒的也更多,即使是曾经分地时争得面红耳赤的水平梯田,也都无人打理。像三爸家一样的人家,各有一本难念的经,但共同点就是无人种地,吃悬食。

对,就是吃悬食的问题。

富学心里一惊。从没这样认真的思考过,刚才在地里的睡梦让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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