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恭恭敬敬的递上信。
纪行接过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她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
其实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无非是一些不打眼的小事,说她最近读了本很有趣儿的书。又说京城的哪户人家和哪户人家结了亲;还说了她的绢花丢了一只,怎么也找不到了……
纪行看着,嘴角不自觉的就扬起了一个弧度。他也不明白。不过只是一些拉拉杂杂的小事,可是怎么读起来却让他觉得这么开心呢?
看到她说那天午后的事情。她说她是因为自己出言讽刺才生气的,才会那样对自己说话的。
纪行看到这儿突然就觉得连日以来的阴霾一下子都从心头散去了,原来不是他想的那样,原来她只是女儿家闹小脾气而已,是自己先说了冤枉她的话,又曲解了她的意思。绮禾还说她一大早就起了,想送送他,谁知他早就走了。
纪行看到这儿愣了一下:她来送自己了吗?随即就感觉好像有一丝惊喜和雀跃悄悄地爬上心头,他仿佛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又见她在结尾写道:暂书至此,望君珍重。
望君珍重,望君珍重。
真好。他感觉心里面暖洋洋,甜丝丝的。哪怕她只是故意哄自己开心才如此说,那他也不在意了,纪行觉得这至少也可以说明她是有一点儿在乎自己的吧?
他想了想,还是十分艰难的提笔在最后一张信纸的背后一角写下了一行小小的字。
他有些不自然的抬头看了吴让一眼。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如果被吴让知道,怕是也要惊掉下巴。谁能想到传言中心狠手辣、狼子野心的掌印大人背地里偷偷的干这种事儿呢?
一旁的吴让小心翼翼地去看主子的神色。他觉得很惊悚,也不知道夫人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能让主子如此开心。
三页纸。纪行生生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吴让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才对纪行道:“主子,你也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不如今天早点儿沐浴歇着吧!”
谁知纪行确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这城中有没有什么首饰铺子?”
“啊?”吴让不知道主子又要唱哪出儿。
“这城中有没有什么专门卖女子首饰的铺子?”纪行难得好脾气的重复了一次。
“首饰铺子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听百姓们说往西大概三十里有个小城那边受灾程度轻,应该会有。主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纪行没说话,手却按在腰间摩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又对吴让说:“先不忙着沐浴。你去拿纸笔来。”
可是提起笔犹豫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下笔。想了想,还是如实的说了水患的大致情况。又说自己没事儿,再过月余便可回京云云。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杀人的事儿,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这一面。
第二日一早,纪行便匆匆的快马来到吴让所说的那座小城。这里位于岭南腹地,果然如他所说,街上虽然也行人寂寥却依旧有零星的店铺开着门。
纪行连敲了五家铺子,买了满满一包袱的各式绢花,珠花和一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让小厮和信一起带回去给绮禾。
他这边刚回来还未坐定,吴让便一脸铁青的来回到:“主子,发生瘟疫了!”
纪行闻言眉头微皱,道:“怎么会这么快?”
不怪他疑惑,一般来说瘟疫多发在灾害末期。如今水患虽起,只是时间尚短,也并没有出现尸横遍野的情况,按理说,瘟疫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爆发才是。
尽管已经早有准备,纪行还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对吴让道:“医师都找好了吗?”
吴让道:“已经去了,主子。”
“咱们也去看看。”说着他抬腿就大步往外走。
瘟疫率先爆发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处难民安置点。最开始发病的是一个老妇人和她的小孙子。起先是身子乏力,呼吸困难复又觉得全身剧痛,高烧不退。
等到今天一早的时候,几乎整个安置点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这种症状。
时间太匆忙,医师一时间也找不到根源,能造成这种症状的原因太多了,只能先给病人服些清热解毒的药物来暂时缓解。
发生了瘟疫,当务之急便是要立马向朝廷上报。因为一旦疫情全面爆发,光凭借一洲之力实在是难以抵挡。朝廷接到奏报后会立即派出专司防疫的太医或是医官来疫区,举全国之力来应对瘟疫。
纪行头痛的捏了捏太阳穴,只觉得心力交瘁。
多事之秋啊!
“这都几天了,还没想到办法?难道还指望着我去治不成?一群没用的东西!”纪行面带愠怒,语气十分森冷的道。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斜睨着正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医官。
距离瘟疫爆发到现在已经有三日了,即使是动用了八百里加急只怕现在瘟疫爆发的消息也还没传进皇城里去。尽管在发病的第一时间纪行就派人封锁了这个安置点,只是这三天,陆续还是有几个安置点的灾民都出现了这种症状。
“掌印大人恕罪……实在是这病来的蹊跷,情形与以往的瘟疫实在是有些不同,小人们实在是束手无策啊……”那医官两股战战,根本不敢抬头看纪行的眼睛,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蹊跷?”纪行眯了眯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医官定了定心神,声音颤抖道:“确实如此……一般来说,大灾过后极有可能会发生瘟疫,可症状却大多以腹痛腹泻为主,偶尔伴有发热的症状。可是这次染病的人却有呼吸困难,全身剧痛以及水肿的迹象,这是以往都不曾有的啊……小人们有所顾虑,不敢胡乱用药,只怕加重病情,还请掌印大人恕罪……”说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纪行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正在思索间,却听吴让来报:“主子,门外有人说自己能够治疗瘟疫,想要求见您。”
纪行冰冷的眸光扫了下首的医官一眼,语气凉凉地道:“滚出去。”
医官如蒙大赦,磕了一个头就急忙退下了。
“让他进来吧。”纪行对底下人示意道。
不多时,底下小厮就带了一女子上来。纪行颇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一个年轻姑娘,他还以为会是一个阅历丰富的老医官。
他见那女子约摸要比绮禾大一两岁的样子,容貌清丽,更难得的是身上衣着虽不如何华丽却十分干净整洁。
“就是你要见我?”纪行语气平淡道。
那女子盈盈下拜,开口道:“回掌印大人的话,正是民女。”
见纪行只用一双黑如点墨的眸子看着她却不说话,女子神色颇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有些踟蹰的继续说道:“民女有一方,或许可解瘟疫。”
看着纪行没什么表情的脸,她觉得心里有些凉嗖嗖的感觉。这位掌印大人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形象相去甚远,至少他的面目并不狰狞,看起来很年轻,甚至还带着些读书人才有的秀气儒雅,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继续道:“民女名唤桑清清,幼时家住阳瞿,那里时有水灾发生。民女家族世代悬壶,对治疗疫症有些经验。这次疫症的症状虽然不常见,但是民女却见过数次,民女有信心能够治好此次瘟疫。还望大人下令派民女前去医治,也算为岭南百姓略尽绵力。”
她态度十分诚恳,不似作假。
纪行却眉头微蹙,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这女子颇为古怪。先是等到瘟疫出现三天后才来求见自己献策,再是大包大揽,把话说的十分满,打包票说自己肯定能够治好这次瘟疫。
如果不是真对自己的本事有十分的信心,那么就是身后有足够的依仗了。纪行思索着,觉得好像有什么就快浮出水面了。
“也好,若真治好了自然也算你头功一件。”纪行依旧是淡淡地,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引路小厮客气的伸手道:“桑姑娘,请。”
桑清清又是一福身,眼神不着痕迹的悄悄扫了一眼纪行,这才退下了。
“盯着她,事无巨细都来向我禀报。”
虽不明白主子这是要干什么,但是吴让还是应道:“是。”
他当然不会往主子是不是看上了桑姑娘这方面想。主子怎么可能是那么肤浅的人?这桑姑娘虽然很有几分姿色,可比起夫人来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主子对着夫人那样娇滴滴的美人不也经常不假辞色吗?可想到昨天主子把夫人的信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的那个样子,吴让又觉得这观点实在是有点站不住脚。
唉,主子的确还是那个精明睿智、杀伐果断的主子。只是一遇到夫人就好像是啄木鸟下油锅——嘴硬骨头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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