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先生

龙门镇的学堂是一座四进出的院子,王轲师徒平素里就住在学堂里,王轲回来的时候后已经是黄昏了,学堂里的孩子们都散学回家了,此时的学堂略显冷清。

进门左转再过一个过道,就来到了学堂的中心,正对过道的大厅门口挂着一块匾额,写着“传道受业”四个大字。

这座主厅不小,足有十二根柱子支撑,里面整齐的摆列着二十四个书案小凳,镇上的孩童们平日就在这里读书识字,这会学堂里唯一的先生姜玉卿正双手背负现在院子中,抬头看着那块写着传道受业的匾额。

天下的先生好像都是背后长了眼睛,能洞悉学生们在课堂上的一切小动作,姜先生也不例外,王轲刚踏进门,便被先生发现了。

“轲儿你今天回来的比昨天早,莫非没见到那只白狐?”

学生放学,先生也换了最爱的居家常服,一身宽松的青色长衫,士子冠帽也摘了,一头银丝随意的束起来,插着一根发簪,看起来颇为闲散。

对于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王轲自然没有什么隐瞒,轻声道:“见到了,但是没待多久,它便被它的朋友喊走了。”

“狐狸的朋友,担得起一句狐朋狗友。”

“师父,你这可是连我也一起骂了。”听到师父这么说白狐,王轲翻了翻白眼。

“为师怎么舍得骂你,”姜玉卿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他的朋友你见到了?”

“没见到,但是我总感觉我看到了它,是一只青色狐狸。”王轲摇摇头,当时青狐出来的时候王轲已经走得很远了,也没回头看,可当时他只是想了一下白狐的朋友,脑海里就浮现出现了青狐出现的画面。

“看来你的吐纳之术最近又有进步,感知能力提升了不少。”姜玉卿走上前来,欣慰的拍了拍王轲的肩膀,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宠溺,他给王轲修炼的那本心法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吐纳心法,而是一本极上等的筑基法门,取自东方滨海之畔的一个炼气大宗,虽然仍称不上顶尖,但在固本培元和洗骨炼髓方面独树一帜,若能完全贯通,将会未未来的修行之路上打下一个极为牢固的根基。

当年为了得到这本筑基心法,姜玉卿可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完成了和该宗门的交易,也亏得这本心法,让王轲的身体维持在一个尚属健康的水平,没让气机外泄坏了王轲的身子。当然这一切王轲可不知道,还以为只是一本普通的吐纳之术,若不是来了龙门镇住了五年,王轲甚至不知道炼气士是什么东西。

“可曾听到了什么?”姜玉卿再问道。

“风吹竹声,旁的就没听到什么了。”王轲摇头。

“没听到两只狐狸说什么?”

“当时已经走出二三里地,哪能听到它们说什么,就算听到了,也都是狐狸之间的言语,弟子上哪听得懂。”王轲笑道,只觉得是师父在开玩笑,狐狸怎么会讲话,除非是开了智的精怪,可龙门地处要冲,来往行人很多,其中不乏一些炼气士,一般精怪哪敢在这种地方安身,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主动去给炼气士们当炼丹的药引子。

“嗯,听不到就算了,些许小事。”

说着,姜玉卿牵起王轲的手,一如王轲小时候那般,一老一少一起后院走去,步子缓慢:“吐纳之术你继续研习,不要松懈。”

“弟子知道,已经看了一大半了,前面刚开始学的时候有些吃力,贯通以后,后面的反而比前面的更容易学。”

“若不是你体内气机外泄,无法修行,说不定将来也会成为名震一方的仙家人物。”

姜玉卿边走边说,往些时候他是避讳说这些话的,怕伤了王轲的精气神,气机外泄更快,果然他话音未落,王轲已经是脸色难看,脑袋耷拉下来。

不过姜玉卿此时却不以为意了,他脸上泛起笑容,神情愉悦道:“轲儿你且宽心,你的病为师已有头绪,最迟明年开春便可有着落。”

姜玉卿的话让王轲的身子猛的的震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对师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十几年来师父为了不影响他的精气神,绝口不提他的病情,今天主动提起,那便极有可能是真的找到了解决方法,这让王轲怎么能不激动,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却没发现自己颤抖的声音早已出卖了他:“真的吗?我的病真的还有治?”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谈话间师徒二人已经来到王轲房间前,姜玉卿推开房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三个碟子,一碗米饭,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端上来不久。

“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吃饭,然后好好休息,为师一会还要出趟门才能确定,明天再告诉你各种详情。”将王轲送到屋内,“这是张婶好给你做的,有你最爱的三秦小炒。”

只是这会的王轲哪还有心思吃饭,满脑子都是师父病能治好的话,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甚至连姜玉卿出去都没发现,全凭自己的本能坐到桌边,过了半天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玉卿早已不知去处了,只剩下自己在房间。

……

龙门南峰峰顶,青狐和白狐并肩而立,巍巍高山,可一览方圆数十里的山河,它们收敛气息,不使自身精怪气息外泄,若没有修为高出它们一个大境界的炼气士出现,没人能识破它们精怪的身份,

它们在等月出,每日吸收月之精华,是它们最重要的事情,狐族阴柔属性,而月之精华则是天地间至阴至柔的灵力来源,对于狐族修行事半功倍,尤其是向龙门山这种方圆百里都没有其他精怪的地方,月之精华更加浓郁,吸收起来效率更高,这也是它们会冒险选择龙门南峰作为栖息地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二狐无意间发现了在修行心法的王轲,惦记上了王轲的那本心法,它们本以为王轲是个修为不低的炼气士,却没想到王轲的身体却像个破水桶,根本存不住一丝灵气,更无一丝修为。为了以防万一,它们还特意观察了半年多,又谨慎的让白狐出面试探,最终确认了王轲的确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他那个师父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先生。

青狐本想着夺了那本心法就返回青丘山的狐族祖地,却没想到白狐心善,仅是一个月的相处,便不肯下手硬夺,这在青狐看来,实在可笑,修行路上本就弱肉强食,怎么还跟一个凡人软了心,青狐瞅了一眼身旁的白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明日王轲再来,自己直接出手夺了那本书便逃之夭夭,如若不来,自己便潜入书院抢了去,只是后者风险太高,一只精怪混迹到人群市井之中,自己的气息就算再怎么遮掩也会显得格外突出,极有可能被炼气士们发现,尤其是坐镇龙门关的大炼气士们,青狐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或许在龙门关,也或许就在这龙门镇。

想到这,青狐心中又有些打退堂鼓,寻常练气士它可不惧,可坐镇龙门关的又怎么会是寻常炼气士,它当下打定主意,能不使用妖术就尽量不使用妖术。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虽不是八月,想来也是个饱食之夜。”

突兀的一句话响在了两只狐狸身后,两只狐狸顿时汗毛炸竖,惊恐的回过头,只见一个一袭青衣的老头缓缓走来,他双手背负在身后,步子很慢,却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两只狐狸的心上,原因无他,因为来者竟是那位小先生的师尊,一个一直它们以为人畜无害,被它们当成凡人的姜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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