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的房间内，6点30分准时响起的悦耳闹铃催着被子下沉重的眼皮一点点抬起，凌言已记不清这连续整夜半醒半睡的磨人状态来过多少次了。
半开窗户外暗沉天色直叫人困意连绵，凌晨时分悄然而至的一场朦胧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弥漫空气中的寒意渐浓。
顶着昏沉的脑袋挪步来到卫生间，镜子里两只黑眼圈格外醒目。
洗漱完，凌言觉得也该犒劳一下情绪了。
一小时后，他带着恋恋不舍的眼神离开某家摩托店时嘴里还在感慨：“一分钱一分货，这工艺确实有标价的底气。”
“不急，慢慢来。”凌言暂且此般宽慰内心，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循着烂熟于心的路线向兼职地方走去。
“萧哥早啊！”
“早。”回话青年将手中擦拭好的洁净白陶瓷杯轻轻放入杯具架上。
“吃过早餐没？”
凌言怔了怔道：“没。”
“老样子？”萧珝拿起长条的吐司面包示意。
在犹豫拒绝和坦然接受之间，凌言选择后者：“好，有劳萧哥。”
明艺咖啡店营业重心倾注夜晚，上午的顾客还算中规中矩，持着兼职给予的底气，蹭完早餐果断开溜的凌言差些把书包忘记带走。
公交车上，凌言一边细细回味萧珝挑不出毛病的手艺，一边为老板承诺咖啡店员工在工作日内可以免费享用工作餐的英明决定暗自赞叹。
虽然见面次数寥寥可数，但从比同行略高的时薪及不符常理的克扣薪资事项来看，凌言很干脆为老板贴上个良心的标签。
离学校还剩三站，思维发散中，凌言无意听见前排座椅男人的手机放着新闻报道：
“现插播一条洲际新闻，罗巴洲的卢尔兰、马尔维洛、斯兰于当地时间11月7日共同宣布将组建军事同盟会，据透露三方已签署相关条约，并同时宣布将于当地时间12月15至12月18日之间举行同盟会成立后的首次联合军事演习。”
等主持人播报完，一身得体商务装的眼镜男开始与身旁那人就此次事件展开客观交流，凌言心想两人应该是朋友。
针尖对麦芒的激烈言论迎来一个又一个的高潮，双方仍保持着适当音量，交谈最后以彼此认可的中肯评价顺利收尾，而两人也在不同站点下了车。
作为旁观者看完全过程，凌言受益匪浅，明明似有所悟却又若隐若现，他暗自反省还是得多听多记多练。
学校里循规蹈矩的事件持续到整个校园被斜阳的金黄铺满，凌言走出校门看见几个同学聚堆讨论着什么，走近发现聊的是网上几段出处不明的录像，关于近来各种贴吧论坛愈演愈烈的“能力者”。
凌言凑上前压了压嗓子：“桀桀桀。”
被吓了一跳的众人纷纷瞪向凌言：“你小子走路咋没点动静呢。”
由于凌言平日里温和友善，同学找他帮忙也少有拒绝，有分寸且会来事，稳定于年级中游的成绩偶尔还能往前跨几名给老师来点小惊喜，故而无论坐办公室、站讲台或者坐教室的都挺待见他。
衣品最为潮流的宁子皓一把搭上凌言肩膀指着自己的新手机。
凌言眨眨眼评价道：“我也觉得这款黑色好看。”
宁子皓斜视他一眼，随后神秘兮兮的推了推眼镜：“先不考虑视频真伪性，我算过，这里面可分为19次独立事件，虽然一些信息被处理了，但花些心思应该可以查出点东西的。”
半响过后，发现没人和自己一个频道，宁子皓将最后冀望放在凌言身上，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宁子皓心里暗叹一声收起手机：
“哥几个，月考结束当如何？”
班里最早知道宁子皓家境的杨阳似不确定道：“连坐走起？”
宁子皓立马竖起大拇指：“知我者莫若阳。”
其余几人眼中的喜悦不言而喻，因为这代表又可以被请客上网了，除两人之外。
几人里最老实的周宏途说道：“我要去接我妹，然后回家煮饭。”
一个小团体中的成员相处久了多少了解各自家庭的大概情况，没人出口挽留。
宁子皓点点头，旋即看向凌言，“技术流选手怎么说？”
凌言笑着拒绝：“等等有兼职，况且你们是时候脱离为兄庇护去闯荡一二了。”
几人同时啐骂一声。
周宏途告别离开后，宁子皓掏出一张他们这个年纪不常经手的钞票递给杨阳等人去买水。
“请个假陪我再练练，按时收费。”怕意思过于直接，宁子皓又说：“毕竟叫陪玩也要花钱。”
“我可夹不出萝莉音啊。”
没给宁子皓再劝说的机会，凌言拍拍腰间示意：“怎么说哥们也是个有存款的男人。”
宁子皓顺势献出马屁：“要不说我凌言咋常年高居班里女生讨论榜单呐。”
凌言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撤了。”
走到咖啡店所在路口时碰见了同样在店里兼职的同学，凌言主动开口：
“巧啊。”
女孩先是一愣，视线回避的轻轻点头，小碎步不自觉的加快。
得益于身兼数职的萧店长扎实的业务能力，凌言和苏瑾曦两人还有时间在周五晚的客流高峰期前解决晚饭。
忙碌持续到10点。
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物料房里传出萧珝的声音：“凌言帮忙关下音乐。”
“哦，好。”
凌言来到电脑前，目光扫过今天播放的歌单，就在鼠标箭头移动之际，瞳孔倏地一缩，很快若无其事的关掉音乐。
萧珝走出伸出修长的手递来咖啡店门和收银柜的钥匙，“我明早有事，方便过来吗？”
凌言眼珠转动，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明早的话……”
“全天工作餐。”
似想起什么，萧珝补充道：“可作餐补计入工资。”
“有空的。”
“等会我有事先走，门口那车有智能定位，你开去。明早9点半前我没到就打我手机。”萧珝指着门口处一辆深黑色摩托车。
踌躇许久，凌言伸手接过钥匙。
“还有，一个成熟的小伙子是不会让女孩子独自走夜路的。”
……
悠悠悬挂深蓝夜空的月亮飘下一层淡白银辉，一眼望去，周遭事物仿佛也随之变得轻柔。
考虑到后座载着女生，凌言将车速控制的十分轻柔，手掌握持力度适中的细细感受车身通过车把实时传递来的微妙操控感，自然不会注意到后座拉着他衣衫一角的女孩正侧耳凝听着他嘴里轻轻哼唱的歌。
开到苏瑾曦说的地方，见女孩驻足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极一只憋气的可爱河豚，凌言微微前倾问道：“怎么了？”
到底是藏不住心思的年龄，听到凌言清冽温柔的声音，长相甜美的女孩原先只停留于脸颊的绯红一下子蔓延到耳根，宛如一颗熟透的柿子。
如溪中银盘般明澈动人的眸子呆呆望着地面，凌言留意到苏瑾曦手里握着什么，定睛一看。
一款熟悉的老式按键机。
“苏瑾曦，我们互留联系方式，可以吗？”
凌言询问的声音有些腼腆。
苏瑾曦努力攒积的开口勇气连同整个人倏然一滞，微微低着的脑袋蓦然抬起，水盈盈的大眼登时与凌言目光撞了个满怀。
看着女孩就差没把“你怎么知道！”写在脸上，凌言心里一笑的同时余光飘过女孩白皙的脖颈，不经意一移，脸庞莫名滚烫。
几缕和煦晚风吹得秀发微乱，未曾如眼下般坦率面对一个人目光的女孩心念道：
原来他的眼睛这么好看。
征得了同意，互存好手机号码的两人挥手告别，直到一个身形佝偻的妇人和苏瑾曦边说话边往妇人出来时的方向返回，凌言才驱车离开。
回到出租屋楼下简陋的停车棚，熄火、锁车一气呵成。
凌言租住的房子位于白川市5个城区里最平平无奇的安平区，与白川市如今势头最盛的盛阳区相邻。
去年由白川市教导部牵头，多家企业联合协助开办并于前不久正式竣工的白川大学就在盛阳区。
尽管与盛阳区近的让其他区颇为眼红，可令大多数人感到费解的是，无论盛阳区如何明里暗里的使劲“互动”，安平区俨然一副各自安好的佛系状态，以至于其他3个城区联手追赶盛阳区脚步的时候，安平区如同一个伏暑时节树下摇扇酣睡的老人。
许多本地外地人因此总结出了一句没有丁点争议的中肯评价：城区的心态并不相通，安平只觉得他们吵闹。
……
由于算上天台也才三层半，安装电梯无异于脱裤子放屁，忙碌了一天的凌言拖着疲惫的步伐向着与天台只有一墙之隔的三楼小窝走去。
春冬还好，可一旦接近夏季，凌言待在出租屋里的时间就会被他浓缩到等同睡觉时间，除了在学校，其他时间便是待在冷气满盈的明艺里直到营业结束。
更具体来说是空调关闭……
头顶房东勤于更换的灯泡发出白炽灯光，凌言却如临大敌，源于楼道里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声。
他悄悄从身上挑出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用右手拇指将其紧紧按压在掌心处，不动声色地继续往上走去。
“和萧珝对话被监听到了？”
夜间凉风灌入楼道肆意盘旋，凌言的额头却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刚才骑车回来那段楼少人少监控更少的地方不更适合动手？而且楼下摩托发出的噪音说不定还会吵醒一些人来瞅瞅是哪家小子干的好事。
察觉身后脚步加快，凌言迅速抽出三个提前想好的应对方案：
一是手里正准备拨往警卫局的电话，如果最后发现只是一场妄想症病人导致的乌龙最多也是被教育一顿再诚心十足的道歉一番。
二是住在自己楼下也就是2楼那位体育老师，争取在失去意识以及行动力前制造出杀猪动静，最理想情况便是惊觉别的住户同时扰乱对方思路。
三是祈求肾上腺素在危急关头带给自己意想不到的战力加持。
思绪纷呈间，模糊黑影已悄然来到他身后不到1米距离的位置。
内心有了定夺，凌言试着让大脑保持在相对冷静的状态，同时不断梳理着三个方案的最佳执行步骤。
当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半米时，立于2楼台面的凌言率先发难，只见他突然转身并快速弯腰半弓，左手手背朝外紧贴着头顶，脚底猛地向后一蹬。
“叽！”
鞋底和地面的摩擦声急促且刺耳。
毫无征兆的变化致使黑影短暂愣了一下，一瞬间大脑近乎本能的对凌言刚刚一系列动作快速解读，而后咧嘴一笑。
脑子还在嘛。
双方接触刹那，凌言顿然心如死灰。
shit！要嘎……
哪怕蓄力时间极短，也绝不会是对方并排站于台阶上的双腿跟焊地上似的一动不动的情况。
更瘆人的还是从这人上半身缓冲的摇晃幅度中来看，凌言接近全力一撞的冲击力并没给黑影造成多大的影响。
“唔，唔！”
心知肉搏无望，凌言连忙憋气后才发现自己拼命cui'don的嗓子竟发不出半点声响。
一瞧，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捏住他的嘴巴，楼道再度平静。
然后他就操蛋的发现裤兜里的手机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入了对方手中，电话还没拨通便被掐断。
意识到两人力量、反应速度上的巨大差距，凌言果断放弃制造动静的想法，生怕对方情急之下对自己实施物理麻醉。
三个方案全部失效，凌言当然谨记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于是默默研究起待会儿采用哪种跪地姿势能最大程度令对方感受到自己对于生命的殷切向往。
大丈夫能屈能伸，脸面可有可无。
感受到凌言体态逐渐放松，黑影等了几秒也逐渐收力。
来了！
凌言眼底寒光乍现，脖颈处青筋隐隐隆起，瞬间握拳的右手紧紧夹着钥匙尖端对准黑影左胸位置疾速刺去。
被逮到松懈的短暂一瞬，一招让人完全猜不到的后手吓得黑影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嘴里急忙叫道：
“我！”
声音响起，凌言脑海下不自觉想起一副痞里痞气的熟悉笑脸。
可即便大脑第一时间下达指令，手上仍有大半力气收不回来。
一秒后，凌言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钥匙尖端弯曲断裂，和黑影胸前接触位置仅留下一个微小凹痕，离之最近的凌言脸上神色一下子就抽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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