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都。恰值三月初春,皇宫内柳叶依依,阳光明媚。
一阵嬉笑声由远而进,打破了如画卷般美景里的宁静,几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簇拥走过。
“听闻云王府小小姐今日入京,陛下特地为了她办一场宫宴,倒是心疼得紧。”
“那可不是,云王府小小姐,听说天生媚骨水灵得很。”
这一句“媚骨”一出,方才的嬉笑声忽而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因为在大鄞有一句古话——“媚骨现,天下乱、江山倾”,相传生有媚骨者能欺君王、惑众生。所以,一般“媚骨”都是不可说的禁语。
说错话的妃子面上一红,讪讪一笑便带着侍女离开了小亭,剩下的几人也都没了再嬉笑下去的兴致,三三两两相继离开。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昭明殿内正举行着一场宴席。
潺潺悦耳的丝竹声乐,宛若天仙的歌姬舞女,觥筹交错的人际交往。一路走过雕梁画栋,便可见一路的奢靡。身穿繁复宫服身段婀娜的宫女路过一排排桌案,留下一盘盘美味珍馐。
就在众人洽谈甚欢之际,一位宫女带着一位五岁左右的小女童走进了殿内。
坐在首位的皇帝看着走进来的人,眉眼间染上些许笑意,向小女童招了招手,“这位便是云王府那位小小姐吧,果然粉雕玉琢惹人心疼得紧。”
跟在宫女身后的云轻予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稍微含着些许孩子气的好奇,粉嫩的小脸却带着肃穆的神色,就像是在学着大人那般秉持着王府的体面,努力做个贤淑端庄的王府小姐。
却无人能知在这一副仿若天真无邪的孩童的模样之下,云轻予心里是何等的惊涛骇浪。看着眼前这些令她熟悉又陌生的人物、场景,前世所经历的种种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愤恨、不甘、悲痛……万般滋味忽而涌上心头,险些冲破了她心里的防线。
强压着心里的各种情绪,云轻予抬眼看向皇帝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撩起衣裙行了叩拜之礼,糯糯的声音带着孩童独有的甜清,“臣女云轻予,参见陛下。”
“小小年纪竟也能如此知礼数,倒也是难得。”看着面前乖巧地想着自己行君臣之礼的云轻予,皇帝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这既是为你办的宴席,便也不需如此拘谨。”
行了礼,身边的宫女便引着云轻予落坐在了皇后身边。
皇后伸手抚了抚云轻予的发顶,低头看着她神色慈爱,“记得上一次见轻予你还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几年不见倒也是越发乖巧伶俐,倒是让本宫念得紧。”
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令云轻予微微一惊,“皇后娘娘……”
“轻予还小不懂大人的这些弯弯绕绕,但本宫怎么也算是轻予的姨母,日后轻予在宫中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可来找本宫。”皇后收回抚摸云轻予的手,眉眼柔和。如此年幼便因流言蜚语失去了家族、亲人的庇护,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云轻予抬手握住了皇后的手,亮晶晶的眼睛因为稚嫩脸庞上的笑弯得像一对月牙儿,“嗯!谢谢皇后娘娘的关心,阿予记住了。”
前世五岁入宫的她见过太多的虚伪谎言,然而就在举步维艰的宫廷里,为数不多的温存几乎都是这位血脉并不算得上亲近的姨母给予的。只不过,后来……
云轻予这般乖顺可爱的模样倒是让皇后愣了一瞬,柔和的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许。
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虽然皇宫里为云轻予办的生辰宴确实奢靡,但也确实让她没有多少参与感,赔着笑终于混到了宴席结束。
皇后牵着云轻予的小手回了北宫,安排在了挨着凤梧殿旁的玉兰小院。
“此院名玉兰倒是与轻予你相衬,日后轻予便要住在这里了。”皇后蹲下身,纤瘦的手指抚上云轻予白白嫩嫩的小脸,“本宫便送你到这里了,轻予一个人住在这里可不要害怕。”
云轻予顺着皇后抚摸在自己脸庞上的手来回蹭了蹭,像一只乖顺地小奶猫,“阿予很勇敢的,不怕。”
因为云轻予是重生一世,知道现在的这位皇帝身体已经不太好,大概五年后便会病重让太子苏子熠监国。
但是太子能力平庸,建国期间让朝臣百姓越来越不满。而二皇子苏子端虽然是庶出,但是礼贤下士深得民心。
苏子熠监国一年后,苏子端的狼子野心再也掩饰不住,举兵逼宫。
因为云王府只忠于正统之君,苏子端皇位来路不正害怕云王不忠,便找了个“私通南蛮”的罪名,将云王一族百十口人处决。
但是苏子端就算处决了云王府,他的皇位坐得也没有太安稳——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苏子慕忽然打着“扶正统,清君侧”的名义大肆起兵。
苏子慕作风凶残狠辣被世人称为“乱世一匹疯狼”,遇上不善用兵、专精诡道的苏子端,几乎是毫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攻城略地,不过数月便从苏子端手中抢走半壁江山。
云轻予不知道苏子慕所说的“扶正统,清君侧”是否是真,但是毫无疑义的是他确实能力出众,在那种烽火连天的世道他相对于正道来说确实称不上英雄,但也是乱世里难得的枭雄。
若是这一世她想要改变云王府最后满门覆灭的下场,她只能选择靠住一颗足够强大的树,而苏子慕正是不二人选。
但是像苏子慕那样狠厉的人,云轻予并没有把握能够与他相交。若是这棵大树实在不可靠,她也必须再想其他的办法。
于是在入宫后的第二天,云轻予在皇后那里请了安,便向宫女打听了五皇子的住处,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找苏子慕。
脚下的路越走越偏僻,就算是前世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年之久的云轻予,对周围的景象也感觉陌生。
前世对于这位异军突起的五皇子,云轻予也只是有所耳闻,知道他年幼时因为身患重疾并不受皇上重视。确实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受宠。想来,苏子慕那样狠绝的性格,同他幼时的遭遇脱不了干系。
云轻予花了一些时间找到了一处小院,她没想到富丽堂皇的皇宫里竟然有这样一处破旧的小院。
许久未有修葺的围墙上长满青苔杂草,半掩的门上耍的朱漆也掉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它原本的木质。
云轻予推开已经有些腐朽的门,走进小院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
循着声音找去,云轻予在一个还算干净的房间里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房屋里只有一张陈旧的床一张方桌,床上一位少年背着门蜷缩在角落,一声声咳嗽撕心裂肺,像是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一样。
屋内窗门紧闭,只有云轻予推开的门里透进一束光亮,洒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光影交错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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