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陈曦的扮演者徐明泽因为还在上个剧组拍杀青戏份,没有赶过来,身为女主的沈霜霜独挑大梁,她和一群配角出席了《烽火佳人之乱世奇缘》的开机仪式后,便在片场仔细阅读剧本。
第一场戏便是监狱戏份,她饰演的女主角苏雨凝要去监狱外面接刑满释放的表哥。
1949年2月,上海江湾的国防部战犯监狱。
一个日本战犯提前获释,他走出监狱外面,第一次看到了高墙之外的阳光和自由的新鲜空气。
不日,他便要搭乘渡轮回日本。
来时,还是意气风发的帝国军官,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
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约摸十三岁的小男孩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见到男人出来,女人和孩子快步上前。
三人久别重逢,哭着搂作一团。
“尼桑,太好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女人哭泣道。
多年不见,昔日青春美丽温婉的表妹已嫁为人妇为人母,而那个稚嫩的孩子,如今身高已达战犯男子的腰部,成为一个挺拔的少年郎。
短暂叙旧后,年轻女人牵着孩子,带着表哥坐上汽车,缓缓回到夫家。
此时,国民党少校陆嘉辰已在霞飞路的宅子,吩咐下人张妈和李婶早早备好饭菜,迎接这位昔日的宿敌,如今的大舅哥藤井昭夫。
饭桌上,两位昔日的敌人,再次重逢,百感交集。
藤井昭夫惭愧的低下头,双手紧贴裤袋,郑重道歉:“昔日多有得罪,是我对不住中国人民。”
陆嘉辰摇摇头:“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你也是饱受帝国主义军国思想荼毒罢了。”
时间回到1942年。
藤井华子参加完京都大学的毕业典礼后,和父母回到家中。
她穿着在近卫文磨推广的“举国一致”的国民服改造而成的时下流行搭配,上半身水手服和下半身工装裤的标准女学生打扮。
双膝并拢跪在地板上、抬头挺胸,双手聚拢放于大腿上,身体前倾、低头向家中长辈行了大礼。
外祖父藤井政次郎和外祖母夏子跪坐在垫子上一脸慈爱的看着外孙女的行礼。
“华子酱,你学成回来,甚好,甚好。”外祖父政次郎不苟言笑的说道。
“捏,捏,太好了,我们华子终于毕业了。”外祖母微笑的点点头。
“听说,你已经报名去满洲?”大舅母雅子忽然问道。
“是的,我想去见见尼桑(哥哥)和捏酱(姐姐)。”华子一脸正经的回答。
“恐怕,华子捏酱是为了山口君吧。”妹妹夏子在一旁打趣道。
“这兵荒马乱的,留在京都不好吗?跑去满洲做什么。”母亲加奈抱怨道。
“孩子已经大了,她有自己的注意,就由她吧。”父亲藤井和政安抚妻子。
他本命叫苏耀民,中国绍兴人,留学日本京都学医,教授藤井政三郎爱惜人才,特别关照这位中国留学生,经常邀请他到家中做客,一来二去,女儿佳奈芳心暗许,非君不嫁,绝食三日,终获得父母统一,而他也自此入赘藤井家。
随着日本关东大地震的爆发,日本人把怨恨发泄到外国人身上,民间普遍认为是外国人“踏脏”了日本“圣洁土地”导致的地震,并宣称:外国人将要趁地震后的混乱局势发动暴乱,更有报导称有不少日本人被杀伤,以及有外国人打算在火药库放火,在水源投毒等等,这使得正处于惶惶不安之中的日本军警开始有组织的大肆屠杀外国人。
京都位于关西地区,尽管不是风暴中心,但中国人也因此备受日本人歧视和侮辱,苏耀民为了自身安危,和避免更多的歧视,自此从了妻姓,并取了岳父的一个名字,改名藤井和政。
身在东瀛心在汉,苏耀民虽然改名换姓,但依旧对故国深思不已,他把两个女儿分别取名华子和夏子,以纪念华夏,并把小儿子取名和一郎,寓意两国和平,儿女们在父亲的熏陶下,均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因此听闻女儿愿意去中国,他十分高兴。
但妻子佳奈则非常反对,她知道,女儿此次前去,定是想找山口纯一郎那小子,虽然两家关系不错,小情侣自小青梅竹马,然而战争时代,她并不愿意把女儿早早嫁出去,是以,纯一郎出征那会,她宁愿得罪山口家,也要拒绝山口家的完婚请求,明面上的借口是女儿要上大学,不适合结婚生子,实际上是怕战场无情,女儿年纪轻轻的就要成为寡妇。她作为一个小女人,可没有那么崇高的家国情怀,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平安幸福。
不过,眼下是再也拦不住了,女儿已经长大,父母想管也管不动了,她见女儿一心想去满洲找情郎团结,内心十分忧伤。
“罢了,罢了,你已经长大了,今后的人生你自己做主。”她苦笑道。
“谢谢卡桑(母亲)。”
“去了满洲,还请帮忙多照顾千代,也不知道她在满洲那边是否安好。”舅母雅子恳求道。
“嫂子,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的让我们华子去满洲?”佳奈把气撒到嫂子身上。
“小姑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解释。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准备用膳吧。”夏子见情形不对,赶紧扑灭了火苗。
她深知自家女儿被宠坏了,大媳妇平日里多受委屈,但此刻女儿心情不好,是以她也不好多责怪。
夜晚,华子睡在榻榻米上,激动不已,再过几日,她就要去满洲见到心爱的山口君了!
佳奈到底放心不下女儿独行千里,便拜托家中的下人阿菊陪着女儿一同前往。
阿菊是藤井家的老佣人,年轻时是以寡妇的身份来到藤井家做帮佣,服侍了藤井家三代人。
华子呱呱坠地,便是她一手拉扯带大,她十分喜爱这位可爱的小姐,遂答应了佳奈的请求。
下人小春听闻华子小姐要去往满洲,便主动跪下来向佳奈请求,亦表示愿陪同前往。
“佳奈夫人,我父母早亡,和弟弟纲吉相依为命,弟弟去了中国四年,我甚为担忧,甘愿陪着华子小姐去中国,继续服侍小姐。”
佳奈心想,多一个人照顾女儿也是好事,便答应了。
三日后,华子拜别家中亲人,带着对京都的依依不舍之情,和阿菊和小春三人一起坐火车前去大阪搭渡轮,踏上中国之旅。
渡轮上,华子穿着鹅黄色的和服,梳着蝴蝶结型的头发,在甲板上兴奋的看着海景,她生平第一次坐轮船,对大海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
现在的日本,抵制一切奢侈行为,女人们不但被禁止烫头发,出门在外还被要求穿上粗劣布料的灯笼裤工装。
一想到家里那些丑陋的灯笼裤,华子就觉得很郁闷,女人嘛!当然是怎么漂亮怎么来!是以,她这次出国特意带上昂贵的大岛绸布料制作的和服,打算到了满洲,就美美的穿上各种和服,实现穿衣自由。
“华子小姐,请注意您的礼仪。”阿菊跟在一旁嘟囔道,她不满自家小姐过于活泼,时刻跟在身后提醒华子注意形象。
“小春那丫头真没用,身子还不如我这把老骨头硬朗,晕船了两天,如今还在吐着。”
阿菊看不惯小春的虚弱体质,开始了碎碎念模式。
“嗨,嗨,嗨,海上风大,我们回去吧。”
华子受不了阿菊的唠叨,便拉着阿菊返回船舱。
“那些粗鲁的大阪人哟,说话总是急哄哄的,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阿菊世代居住在京都,同大部分京都人一样,拥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瞧不上其他地区的日本人。
她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三个饭团子,分发给华子和小春。
“京都人就应该吃京都米!这是家乡的味道。”
但华子觉得,轮船上的大阪烧也挺好吃的,她借口出去上厕所,带着小春去了餐厅。
“蛋包饭真的好好吃。”华子一脸满足的感叹道。
“这关东煮有点咸了。”小春皱着眉头。
关西人向来饮食清淡,吃不惯关东的咸口,她吃了一口大名鼎鼎的关东煮,略微有点失望。
“听说满洲是富庶之地,那边应该有更多的美食。”
1940年7月1日后,日本开始对糖、火柴及其他商品进行配给,国内实施商品凭票购买。
1941年起,日本开始实行粮食配给,成人每天口粮330克,各家以购粮本在指定的米店购米,并且颁发了白米禁止令,要求糙米和精米混吃。
尽管藤井家富有,从黑市上偷偷买来不少食物,但随着大日本国防妇人会的狂热,举报风潮盛行,为了少惹麻烦,藤井家也不得不响应号召,拒绝“奢侈”行为。
“去到满洲,应该没有人在大街上到处喊口号,追着骂‘非国民’,抵制‘奢侈’行为了吧。”
小春和仆人佐助之前被派去黑市偷偷买砂糖和大米,结果在回家途中被妇人会的人发现,众人团团围住小春二人,严厉指责他们是‘非国民’,还要没收‘奢侈’物品上交。
二人拼死不让,争吵之际,引来警察,小春和佐助被迫在警局待了半天,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她对这段难堪的经历耿耿于怀,因此也对富饶的满洲有了更多的向往和期待。
华子则想起了山口纯一郎:“分别四年,他此刻在满洲可安好,会不会被漂亮的随军艺伎或者满洲娘给吸引住?”
就像当红歌星服部富子唱的流行曲子《满洲娘》那般,
奴是二八满洲姑娘,三月春日雪正融
迎春花儿将开时,奴就出嫁呀!
亲爱的郎君等着吧!
铜锣花鼓响叮咚,漂亮花轿把奴迎
半喜半羞心儿跳,等奴出嫁呀!
亲爱的郎君等着吧!
雪呀!冰呀!清凉的风呀!吹到北国的天边去
美丽的婚服已做好,满洲的春天快来呀!
亲爱的郎君等着吧!
她可听说了,美丽多情的满洲娘,可是最受男人们欢迎的。
想到这,她心酸不已。
等到她们一行人下了船来到长春,便被这座号称亚洲最大的繁华城市所吸引住。
当时的日本国内媒体纷纷报道,长春这座日本的“新京”各方面都非常的发达,是亚洲第一个全面使用抽水马桶的地方,也是第一个家家通了煤气的城市。
长春的富饶和繁华,即便是她们这些闺阁妇女,也有所耳闻。
她们只觉得眼前的长春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大阪,更是把老家京都也比下去了。
华子带着阿菊和小春按照地址来到横四街654号,想投奔表姐小野千代。
不想开门的确是一位穿着樱花粉和服的陌生日本女人。
三人尴尬的鞠躬道歉。
“对不起,请问着房子的上一任主人小野家搬去了哪里?”
“抱歉,我也不知道。”女人客气的回答。
华子只好悻悻而归,她们去了有名的福顺饭店,点了一桌子中国菜美美的吃上一顿。
“华子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呀?”阿菊一脸担忧的问道。
“去关东军司令部吧。”
关东军司令部守卫森严,日军正严厉地盘问审视三人。
“我是藤井昭夫的妹妹藤井华子,劳烦您跟尼桑打个招呼说,我们已经到了长春。”
华子鞠躬客客气气的说道。
士兵耳语一番,派人进去报信,不一会,一个壮硕的男人走了出来。
“川口君,好久不见。”华子鞠躬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来人正是藤井昭夫的同级生,川口龙之介,此前常去藤井家中拜访,是以和华子有过几次照面。
“华子小姐,好久不见。”川口脱下军帽,和华子热情的打了招呼。
接着便把华子等人带往藤井昭夫在长春的住处。
“实在抱歉,藤井君已于半月前离开长春,前往公主岭剿匪,还请先在长春安顿等待。”
华子不愿作无谓的等待,表示她们可以现在动身去公主岭。
“那怎么行!被藤井君和山口君知道了,他们必定会不高兴的。”川口有些为难。
“拜托了,我是医护人员,我可以去前线救死扶伤。”她低头哀求道。
川口有些不忍心,他思索一番后说道,“三日后,会有一批补给送到公主岭,到时候你们跟着去吧。”
“谢谢川口君,不胜感激。”华子大喜。
川口派了少佐吉田泰藏护送华子等人一起随行。
吉田是个肤色黝黑的矮个子军人,老家来自以野蛮闻名的鹿儿岛,只见他双手紧贴裤袋,低头垂眸,向华子行礼大声问好。
华子见状,也向他恭敬回礼:“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几人一路同行,因态度拘谨,女人们并不敢多言。吉田坐在副驾驶上,回头望了眼后排。
“华子小姐的祖上可是来自会津藩?”
明治维新时,以鹿儿岛为大本营的萨摩藩,联合长州藩进行倒幕运动,遭到以会津藩为首的挺幕派等坚决抵抗,后萨长军队攻破会津藩所在的都城若松城,三千多若松人罹难,幸存的若松人亦遭到了残酷报复,两藩彻底结下死仇。而整个会津藩则被载入日本历史课本扣上朝敌的罪名,在国内备受歧视羞辱。
“不是,吾等皆是土生土长京都人。”
吉田笑了笑,“那小姐何须如此惧怕吉田,只是因为我长得凶吗?”
他幽默风趣的话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卡!今天就拍到这里吧,收工!”导演拿着大喇叭吩咐道。
沈霜霜此刻已经累到不行。
连轴几天,昼夜不停的拍戏,把沈霜霜累的够呛,她回到酒店后,立马瘫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已经骨头都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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