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将君北宸骂了一顿后,沈琉璃心里舒坦了些,半倚在贵妃榻上小憩片刻。
初云走进来时,便见沈琉璃已经沉沉睡下,落日的余晖倾洒在她脸上,显得一张小脸晶莹剔透。
初云抿了抿唇,走过去给沈琉璃盖上了一件披风,便静静等在一旁。
日色隐褪,月色上沉,沈琉璃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一刹,沈琉璃的眼眸里,带着些许警惕。
待环顾四周,看到初云和初霜守在一旁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沈琉璃清楚,自己已经打从心底里,开始信任初云和初霜两人。
或许,是先信任君北宸,才开始信任这两人吧?
沈琉璃在心里想道。
掀起披风,沈琉璃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起身往外面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初云不解地问道。
沈琉璃颔首,“随我来便是。”
二人疑惑,但见沈琉璃面色无异,便也跟了上去。
梧木巷尾处的一座狭小的院舍,隐在凉凉月色下,越发显得屋院寂寥。
正值盛夏,小院里栽了一株紫薇花树,大红的紫薇花立在枝上,为这空荡荡的院落平添了几分艳色。
紫薇花树下,戴着面具的云中月,一身艳丽的红衣,静坐在花梨木椅上,手撑着下巴,正意兴阑珊地打着盹。
沈琉璃一推开院门,便看到了这妖孽的一幕,惊得微微张开了嘴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云中月。
初云和初霜,在看到云中月后,也有些惊讶。
习武多年,她们立马就能察觉到——此人深不可测。
此时,云中月本来在半梦半醒之间,忽听得院门处传来异响。
本就睡得不踏实的他循声望去,便见院门篱笆外正站立着三名女子。
居中那名女子一袭碧蓝色长裙,乌瞳明湛,在看到他醒来的瞬间,眼眸绽放出一抹光彩,随后抬脚向他走来,欣喜招手道:“师傅!”
这一幕,和刚才的梦境类似。
云中月有些恍惚,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梦里梦外。
他下意识地抬手,朝沈琉璃的方向伸过去。
却在沈琉璃靠近的瞬间,又猛地收回手,神色间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眷恋和复杂。
“师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琉璃并没有注意到云中月的异样,犹自绽放出兴奋愉悦的笑意。
“师傅,我已经好久没见你了!”
或许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原因,沈琉璃在看到云中月之后,比之前还要高兴。
面对这样的沈琉璃,云中月却只是低声道了句:“聒噪!”
沈琉璃挑眉,“师傅这是嫌我聒噪,不想见到我了?”
“每次见到你,为师准没好事。”
嘴上这么说,唇边却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意来。
沈琉璃了然一笑,随后往院子里走去,在看到石桌上摆放的东西后,眼睛更亮了。
“原来师傅早知道我要来,还特意准备了这些吃的。”
闻言,云中月嫌弃地看了沈琉璃一眼,冷哼一声:“谁说是替你准备的,为师这是无聊消磨时间罢了。”
沈琉璃丝毫不在意,看着石桌上那些压根没动过的菜,耸了耸鼻子嗅了嗅,笑意吟吟道:“好香啊,还都是我爱吃的,谢谢师傅!”
云中月看到她一脸满足的样子,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正想说什么,视线却无意间瞥到了初云和初霜身上的某个物件。
待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云中月原本还带着笑意的一双眼睛,霎时便冷凝了下来。
他紧盯着初云和初霜,冷声质问道:“君北宸的人?”
闻言,初云和初霜一怔。
显然,她们都没意料到,眼前这人居然会认出她们来自宸王府。
沈琉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随口问道:“师傅您认识初云和初霜?”
云中月眸色清寒,指着初霜腰间佩剑淡淡道:“那把剑曾是君北宸的佩剑,若不是君北宸的手下,怎么会有他的佩剑?”
初霜听出云中月对宸王府的敌意,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佩剑。
这佩剑的确是她来沈府后君北宸赐给她的,可在这之前,君北宸并不常用此佩剑,认识这把剑的人并不多。
而云中月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
看来,他和宸王府的关系,必然不简单。
沈琉璃早就感觉到云中月对君北宸怀有敌意,如今见到他对君北宸的东西竟这么熟悉,忍不住嘀咕道:“师傅,你和君北宸之间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云中月见沈琉璃狐疑地看着自己,回望她的眸光却深邃悠远。
又是这种透过她,凝视另外一个人的眼神。
沈琉璃秀眉微蹙。
她心中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在她残缺的那部分记忆里,师傅是不是也跟她有过什么接触。
她试探地问道:“师傅,您是不是知道我丢失了部分记忆,在那段记忆里,师傅可认识我?”
云中月瞳孔微微一缩,然而不过刹那,便又恢复了平静。
他手指微弯,轻轻在沈琉璃额头上一敲,没好气道:“这有何难,我本就是医者,一眼看出你记忆残缺,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并不知道,你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是什么,只知道你这家伙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说着,他指着沈琉璃身旁的初云和初霜二人,冷哼一声道:“当初你不是跟为师保证过,不会和君北宸有过多的牵扯,如今怎么还把他派来的人留在身边?”
沈琉璃却怔然一瞬,即便云中月很快便遮掩了过去,但她并没有错过方才,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和痛色。
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师傅必定是在更早以前就认识她了。
只是她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她眸色动了动,终究还是放弃了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
云中月绝对不会害她。
她只要坚信这一点便足矣。
想明白这一切,沈琉璃咧嘴笑道:“师傅,你不知道吧?初云和初霜现在都是我的人了,和君北宸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她这样说,云中月神情微顿,用审视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初云和初霜二人。
被云中月这么一瞧,初云不知为何,只觉后脊一阵发凉。
这般令人胆骇的气势威压,她只在君北宸身上感受到。
一旁的初霜虽还是一脸平静,心中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云中月震撼到。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身份绝对非比寻常。
沈琉璃感受到空气间传来的凝滞,连忙开口缓和气氛:“师傅,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寻你的呀?”
云中月收回目光,只指了指初云讥笑道:“这丫头一上午跑了两趟沈玉棠的院子,早就被我瞧见了,我一猜便知道是你派她过来的。”
初云一听到自己的行踪居然又被人一眼看穿了,一时震惊地瞪大了浑圆的双眼。
她曾引以为傲自己隐匿行踪和打探消息的本领,如今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决,初云只觉备受打击。
沈琉璃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初云,对着云中月嘿嘿笑道:“师傅当真是厉害,初云这家伙隐匿行踪的本事可是不低,却也没逃得过师傅的慧眼如炬。”
云中月听出了沈琉璃话里话外是在宽慰自己的丫头,便也不再多言,只指着另一把花梨木椅道:“还不坐下陪你师傅喝酒?”
沈琉璃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将石桌上那坛酒打开嗅了嗅。
她惊喜道:“是师傅亲自酿的'月流香',我可惦念好久了!”
云中月见她眼角眉梢盖不住的喜意,脸上颇有几分动容。
或许记忆可以丢,但是一个人的喜好却像刻进骨子里一般,怎么也磨灭不掉。
丫头如此,他亦是如此。
他忍不住揉了揉沈琉璃的头发,叹息道:“我不找你,你便不知道来找为师,山不来就我,为师便只能去就山了。”
沈琉璃似乎能感受到云中月强压的落寞,她将酒倒进面前的两个空碗里,莞尔笑道:“师傅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尊敬的师傅,徒儿怎么会忘了师傅呢?徒儿先敬师傅一杯!”
云中月闻言,未作任何回应,只是眸底暗藏着一抹苦涩。
他喃喃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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