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云中月从沈琉璃手中接过酒碗，仰头闷了一口酒。
酒入喉，带着丝丝苦涩，润入肺腑。
这一时间，云中月都分不清，这一身的苦涩来源于何处。
思及此，云中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腹。
看着脸上隐隐有几分强颜欢笑的云中月，沈琉璃不禁若有所思。
师傅这是……
怎么啦？
在她的印象里，云中月一直都是潇洒惬意的。
可是今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云中月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难道，师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想到这里，沈琉璃咯噔一声。
若是连云中月都对她有所隐瞒，那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什么可信任的人？
在沈琉璃打量云中月的时候，云中月也察觉到了沈琉璃探究的目光，瞬间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又在沈琉璃面前失了态，云中月藏起眼中的复杂情绪。
他点了点手中的酒碗，看向沈琉璃微微扬眉：“你方才不是说，要敬为师一杯酒，怎么这会儿傻愣着不喝？”
沈琉璃再望去，云中月面上已然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之色。
她暗自在心里猜测，云中月不想告知她实情，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毕竟在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害她。
云中月，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压下心中的好奇，沈琉璃嘴一噘，佯装不满：“明明是师傅要抢在我之前将酒饮尽，如今却反过来怪徒儿，当真是……”
云中月瞥她一眼：“如何？”
沈琉璃眨了眨眼睛，眉眼弯弯，一字一顿道：“为老不尊。”
听到那四个字，云中月正拿着筷子的手一颤。
忍不住咬牙道：“为师风华正茂，怎么就‘为老不尊’了？”
沈琉璃夹起一块姜豉鱼肉放到云中月的碗中，嘟囔道：“师傅成日戴着这副面具，我又不知道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万一是个小老头呢？”
抬头看向云中月那张鬼脸面具，沈琉璃露出一抹促狭的笑道：“不如师傅摘下面具给徒儿瞧瞧？这样一来，我也能确定师傅所言不虚了。”
云中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为师若是将面具摘下，岂不是正好中了你的圈套？”
见云中月看出自己的小心思，沈琉璃有些遗憾地抿了抿唇：“果然是老奸巨猾。”
云中月：“……”
“你再乱说话，我马上……”
云中月顿了顿，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我要是再乱说话，师傅要怎么样？”
沈琉璃抱起酒坛，仰头咕咕喝了一大口。
那模样，那神情，分明在告诉云中月：你根本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看到沈琉璃这个样子，云中月更加无语。
看着抱着酒坛喝酒的沈琉璃，无奈地阖了阖眼。
小声吐槽：“没一点女孩子样！”
沈琉璃嘻嘻一笑，浑然不在意。
将投注在云中月身上的视线挪开，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神色间尽是畅意。
她不是酒蒙子，平日里也并不会过多饮酒。
但是不知为何，每次只要一喝云中月亲酿的“月流香”，她就会觉得身心无比放松，总会忍不住就多饮一些。
就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琉璃的脸上明显浮现了几分醉意。
云中月见状，将她手中的酒坛夺了过来，淡淡道：“到此为止，再喝你该醉了。”
对于此举，沈琉璃已经见怪不怪。
她只得眼馋地看了一眼被云中月搁置到一旁的酒坛，颇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初云看着秒变酒鬼的沈琉璃，简直没眼看。
又偷偷瞅了一眼虽鬼脸面具覆面，但仍旧丰仪矜贵难掩的云中月，忍不住替自己的前主子生起几分危机感。
以她看人的精准眼光来看，眼下这人和她的前主子相比，更多了几分温润儒雅。
虽说师徒恋为世人所不齿，可是以她家小姐的彪悍程度。
谈一场惊骇世俗的师徒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前主子……
有危机了。
初云这边正暗自思忖要不要好意提醒一下君北宸，冷不防和云中月四目相对。
云中月看向她的眸子冷漠如冰，淡淡一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初云：！！！
没料到偷窥会被云中月抓个正着，初云吓得瞬间手脚冰凉。
她噎了噎口水，语无伦次地否认道：“没……我……嗯……”
沈琉璃闻声望去，看初云脸色慌乱，不禁心下一惊。
她第一次见初云这么恐惧一个人，于是颇为惊讶道：“初云，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听见沈琉璃的话，初云顿时欲哭无泪，扶额讪讪一笑。
小姐啊小姐，那是你师傅，当然会在你面前，刻意掩藏身上的气场。
可我们这些小喽啰，哪里会有这样的待遇？
见初云不说话，沈琉璃更疑惑了。
“初云，你怎么抖得更厉害了？”
初云：“……”
初云张了张嘴巴，明显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云中月一记冷眼扫过去，初云瞬间就老实了。
弱弱道：“没、没有的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很好笑的事情，想笑又怕唐突，扰了小姐和这位先生的兴致，所以只能强行忍住笑意，这才引得身子微微颤抖。”
“噗嗤——”
话音刚落，身侧初霜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初云咬牙，暗暗瞪了初霜一眼。
沈琉璃看向初云抖得越发厉害的肩膀，认真地问道：“哦，是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笑一笑。”
初霜：“噗嗤！”
初霜笑里的嘲讽更明显了。
初云：“……”
小姐啊小姐，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好奇心太大，也不是一件好事吗？
但是面对沈琉璃真诚的目光，初云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姐，我只是突然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一只会后空翻的猫。”
初霜：“噗嗤。”
初霜又是毫不留情的冷笑。
初云咬牙切齿，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将初霜暴打一顿的画面。
谎话说得这么蹩脚，沈琉璃当然不信。
初云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明显是在害怕云中月。
于是乎，沈琉璃心中更为纳罕。
不禁摸了摸下巴，回想起和师傅相处的点点滴滴。
越想她越发觉得，云中月并没有什么可怖之处。
师傅不仅教她医术，还会给她做鸡蛋羹，酿“月流香”，实在是这世上顶好的师傅。
不过当下，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想到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沈琉璃偏头问道：“师傅，你这次来沈家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中月见她来了这么久，终于想起了要问自己的事，白了她一眼道：“呵，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听出云中月话里的嫌弃，沈琉璃讪讪笑了笑：“主要是见到师傅太激动了，都差点忘了正事。”
云中月看破不说破，只悠悠道：“为师虽云游四海，但是对你的动向也不是全然一无所知。为师知晓你近日便要对沈家人动手了，正巧我近日比较清闲，就回来助你一臂之力。”
听了这话，又想起在沈月娇那里看到的那盒药膏，沈琉璃笑眯眯道：“师傅，你送给沈月娇那盒药膏，应该是我两年前做的那盒药膏吧？”
“不错，正是那盒药膏。”云中月点头。
沈琉璃看着一脸淡然的云中月，乐呵呵道：“那盒药膏虽然一时能修复伤痕，但最后却会让人整张脸都溃烂不堪。师傅您这是给人下了毒，还让人对您感恩戴德呀！”
听了沈琉璃的话，云中月面不改色地补充道：“除了这个，沈家那个老太婆不出一月也必定暴毙而亡。”
闻言，沈琉璃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已经预料到云中月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沈家老夫人，却没有想到在她亲自动手前，师傅已经先她一步下手了。
前世沈老夫人在她死前都无病无灾，如今不仅昏迷数次，寿命也即将接近尾声。
想到这，沈琉璃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你给沈家那老妖婆下的是什么毒？”
云中月淡淡道：“那毒不会直接害人性命，只会让她浑身剧痛无比，最终会忍不住自戕而死。”
“蚀骨散？”沈琉璃又是一惊。
“嗯。”云中月淡淡点头。
听到云中月给沈家老夫人下的毒，初云更是头皮发麻。
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眼前这个男人，和君北宸一样，是个阎罗般的人物。
沈琉璃也没想到，一向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云中月，竟然会为了帮她解决沈家，亲自下毒杀人。
这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顿了顿后，沈琉璃神色认真道：“师傅的心意，徒儿明白了。”
云中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吃菜。”
沈琉璃点头，乖乖夹菜吃饭。
见沈琉璃吃得差不多了，云中月看了一眼初云和初霜，眼里又多了几分厌恶。
随后话音突转，淡淡问道：“为师最近听说了不少传闻。”
沈琉璃又是一咯噔。
抬头看向云中月，弱弱地放下碗筷。
这时候，云中月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曾对为师保证过，不会对君北宸动情。”
听了这话，沈琉璃心下一紧。
云中月又继续问道：“告诉为师，你现在是否对君北宸动了心？”
话音刚落，四下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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