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六年,农历五月
京城,皇宫
砖红色的城墙被这雾蒙蒙的天气映的格外寂寞,可宫道有一行人格外惹人注目,为首老太监的手里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哎,你们说这韩公公带着小安子他们急匆匆的去哪儿啊?”躲在永安门下的小宫女们悄悄的议论“也不知道这圣旨下的到底是不是喜事。”
昭仁宫
“娘娘,娘娘…”大宫女玉瑶在轻叩着殿门,又轻喊了几声。可凭她喊去,她们家娘娘主子就是不作声响。“娘娘,奴婢进来了”说罢,她便推开殿门,走到软塌便见她们家娘娘主子在闭目养神,见此玉瑶不由得心想“女郎君可真不愧是宋家的女儿,这圣旨都到昭仁宫外了,还能气定神闲呢,真是不忘宋家祖训。”
主殿软榻上女子穿着浅色的罗裙,头上簪了一根羊脂白玉的玉钗,脸上却未施粉黛。
“娘娘,您赶紧醒醒,韩公公带圣旨来了。”玉瑶忙把在闭目养神的娘娘喊醒,生怕耽搁外面的即将到来的圣旨,玉瑶现在可算明白了那句宫里的老话,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软榻上的人儿睁开眼睛,用手轻轻的遮了一下光,杏眼微眯好像被光刺了眼睛睁不开,缓了一会儿,随手拿起面前软榻桌上的水杯,薄唇微启轻抿了一口早已经凉透的茶,“走,随本宫去接旨。”缓缓起身玉手往旁一伸玉瑶便上前扶住,往昭仁殿殿外走去。
韩公公瞧见这道圣旨的正主已经从殿内出来,便展开圣旨,高声念道“圣旨到!”
“臣妾宋氏接旨。”宋易疏缓缓跪下,其余宫女都跟着跪在这圣旨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贵妃清河宋氏,秉性柔嘉,娴雅端庄,温婉淑德。着,册封为后,作六宫之表率,为天下之母仪。赐洛宸宫,授金册金印,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宋易疏双手接过圣旨谢恩。待易疏起身后,便让玉瑶拿了些银子打赏了来宣旨的韩公公和那些个小太监,小太监们得了赏纷纷行礼向宋易疏说着吉祥话“奴才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韩公公也恭敬的给宋易疏行了礼“那老奴在这先给皇后娘娘贺喜了”起身又道“娘娘,朝服,吉服,常服都已经完工了,今儿内务府就送过来,皇上说,封后大典定在这个月初八,洛宸宫尚在修缮,下月中旬便可移宫。”
“本宫知道了,劳烦韩公公替我跟皇上带句话,就说只要故人心意不变,草屋便也是家。”宋易疏声音淡淡的,好看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被册封为皇后的人不是她一般。
韩公公见宋易疏说完话,他们也领了赏银,便俯身告退回养心殿复命去了。
宋易疏回了殿内,自顾自地拿着那道明黄的圣旨,怔怔地坐在软塌上好些时间,像是想到的什么一般,在不知不觉中竟红了眼眶,又低头把系在腰间的那枚玉佩握在手心,“赵墨笙,你可是在这无人之巅的高位上孤单了?”
玉瑶和月如在一旁陪着自己的主子,不自觉的也红了眼眶。她俩可是如今这高耸硕大的红墙里,除了宋易疏的夫君最了解她的人了,当然知道女郎君从王府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酸楚。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初入王府那年,好像是静和十八年的秋天。
静和十八年,秋
今日京城里的骠骑大将军府可是喜气洋洋,将军府大门口停着百十担的嫁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府兵,竟在这喜气洋洋得氛围里显得井然有序,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大启国第一位女将军的婚礼,真是百年难见。
将军府内,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达官显贵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整个将军府的正厅。
“恭喜恭喜啊,宋大将军!这安平小将军今日大婚,宋将军这脸上的欢喜可是掩不住啊!”
“就是啊,在朝同僚多年从未见过子扬兄今日这般高兴。”
宋庭的同僚和部下们纷纷打趣,宋庭也是格外吃他们这一套,开怀道“那可不,我儿大婚,我这高兴一点都不比我大胜凯旋少哇!”大多的宾客都是跟着宋庭出生入死的部下,因着宋易疏在军中长大,他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缘故,好似在嫁自己的闺女。
就在正厅里都在热热闹闹贺喜的时候,后院的疏月阁里的铜镜前坐着今日新妇宋易疏,穿着正红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红色的烟纱裙,凤冠之上金玉满缀。脸上略施粉黛,却被正红礼服衬的格外娇美,轻轻一笑眉梢眼角便都皆是春意。
“玉瑶,你去前厅看看接亲的车队可到了?要是没到,你便在前厅候着,车队到了就回来报信儿。”说话的是宋庭的继夫人谢氏谢蕊,宋易疏生母易氏因跟随宋庭常年在军中,在宋庭准备出战北胡前有的身孕,就在驻军地生产,夫人易氏在生产时难产,那时边关战事吃紧,根本找不到稳婆,军医也对女子生产只知一二,然而易氏拼死生下孩子后,还没来得及看看女儿就撒手人寰,所以宋易疏便从小就在宋家军中长大,后来在宋家军凯旋之后,宋庭在归途中捡到了谢蕊,起初谢蕊只是在军中打杂,给宋庭浣洗浣洗衣物,照看着宋易疏,后来在宋易疏六岁那年让她入了府,宋易疏就养在她的名下。
"是,夫人”玉瑶听了谢蕊的吩咐,赶忙往前厅方向一路小跑,半点不敢含糊。还没等玉瑶到前厅,便看见宋庭身边的小厮丁卯也急匆匆迎面走来,边走边冲着玉瑶喊道“玉瑶姐姐!我这正要往疏月阁去呢,王府接亲车队到了,快让女郎君盖上盖头,去前厅吧!”
“哎,哎!我这就去!”玉瑶一听便转身就往疏月阁快步走去。这还没进院门呢,屋里的人就听见玉瑶扯着嗓子大喊的“车队到了..车队到了,夫人,王爷的车队到了。”
伴随着大嗓门玉瑶吆喝的声音,疏月阁内的人也在做着最后的事情,站在宋易疏身后的谢蕊红着眼眶给易疏盖上盖头,拉着易疏的手哽咽道“疏儿啊,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天起,阿母便冲着长生天立了誓,不强求你成为什么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也不求你战功赫赫,阿母只愿你能一生平安顺遂。今日你嫁人了,阿母再愿你得心所愿。”谢蕊越说着话越发的揪心,便拿起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阿母,易疏无悔。”谁也不知道这时火红盖头下,宋易疏那眼里的坚定和嘴角掩饰不住的欢喜。谢蕊听宋易疏说她无悔,心里明知这不是良配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走在易疏前面默默的抹着眼泪。
等到了前厅,谢蕊看了看已经落座的宋庭,点了点头示意宋庭可以了,缓步走到宋庭右边的太师椅坐下,就看见从门口走进来和宋易疏身着同样式正红色喜服的男子,面如冠玉却有着一双温润深邃的黑眸,高挺笔直的鼻梁倒是显示出男性的刚美之气,款款而来在宋易疏身旁站定,“小婿,和敬王府赵墨笙拜见岳父岳母!”赵墨笙冲着正厅高堂之上坐着的宋将军夫妇,行礼问安。
“今日王爷来娶我儿,便就不论君臣,贤婿免礼。”坐在高堂上的宋庭身姿挺拔如苍松,声音带着武将特有的凌厉,仅透过声音就不难察觉这声音的主人是位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是,岳父”赵默笙微微低头,端起面前托盘上的茶“岳父请喝茶。”敬重的端给宋庭,宋庭便双手接过“为人父者,只有三句话赠予你们,一我儿嫁入和靖王府后定要遵守女德,女训。二我儿定要于王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三贤婿,我儿易疏如若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同我讲,因子不教父之过,定不要让我儿委曲求全。”
“小婿谨遵父言”“女儿谨遵父言”宋易疏和赵墨笙一起给宋庭行了礼,又给谢蕊敬了茶,谢蕊哽咽的也讲不出话来,便就是出门了,正准备走出将军府门时,“且慢。”宋庭突然站起来快步上前拉住宋易疏。“疏儿,阿父送你出门。”于是宋庭牵着宋易疏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骠骑大将军府门,“哗”宋易疏的哥哥宋凯平拿着清晨就备好的水盆,从府门里往外泼了一盆水,泼完喊道“宋氏有女,今日出嫁”走到花轿前宋庭用力握了握宋易疏的手,低声道“疏儿,如若不快活,骠骑大将军府就是退路。”
听到父亲如此说,宋易疏也不免红了眼眶,声音也不由得哽咽起来“阿父,您与阿母一定保重!”宋易疏隔着红红的盖头对宋庭说着道别的话,说完便上了这顶红色轿子。
“你们快看,和敬王好生英俊啊!”“和敬王的王妃定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和敬王府娶亲好大的排场啊!不过这将军府嫁闺女也是不含糊,看这嫁妆……”街边看的百姓们纷纷的感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婚礼。
等迎亲的队伍到了和敬王府门口,赵墨笙便下马往轿子走去,玉瑶正准备扶着宋易疏下轿,宋易疏在轿子上还没等站稳身子,却被赵墨笙一把抱住,宋易疏受惊轻呼了一声,却不由得双手用力的抱紧了赵墨笙的脖子。赵墨笙好像是感觉到了易疏的紧张,嘴角微微上扬,原本就温润的眼睛里又多增了几分温柔。
“新人跨火盆,人丁喜兴旺!”伴随着喜婆婆的吉祥叫喊声,赵墨笙抱着宋易疏走到了王府前厅,赵墨笙便把易疏慢慢放下。两人拜了天地,就算是礼成了,宋易疏就被王府的丫鬟彩儿扶到了里院寝室里“王妃,王爷吩咐过了怕您今晨起得早,又穿礼服不方便进食,便让奴婢准备了些吃食,您先吃些,别饿坏肠胃。”刚扶宋易疏进内室床上坐稳,彩儿就从外室拎回一个精美的食盒。听着彩儿说着宋易疏也恰是时候的饿了起来,轻轻掀起一点点盖头,就看见彩儿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清粥,一小碟咸菜,一小碟肉冻,还有她最喜欢的豆沙乳酪。一样样的摆在桌子上,宋易疏一只手掀着盖头,一手准备夹菜,伸出去的手突然一顿又收了回来,又看了看站在身旁的陪嫁来的玉瑶“玉瑶你给我掀着点盖头,我这样施展不开手脚。”玉瑶笑着看着她们家女郎君,便给她掀着红红的盖头,宋易疏开心的用一双手大快朵颐。
宋易疏美滋滋的饱餐后,玉瑶扶她重新回到喜床上坐下,又补了补口脂。也不知是几个时辰过去了,这间屋子的门终于从外面被推开了,是一群闹洞房的人簇拥着赵默笙,“奴婢玉瑶,月如参见王爷!”两个小丫头齐齐的给赵墨笙做了礼,“起来吧,今日都不用多礼。”赵默笙摆摆手,让玉瑶和月如免礼,“王兄,快掀盖头,我要看嫂嫂。”七皇子嚷嚷着让赵默笙快去掀盖头,“就是啊,快点掀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王爷,你莫不是害羞了吧。”众人纷纷玩笑道。
“新郎给新妇掀盖头喽!”喜婆子让新郎给新妇掀了盖头,新人喝了合卺酒,过了一会儿彩儿从门口端着一盘饺子进来,让宋易疏和赵墨笙互相喂给对方。宋易疏先给喂给赵墨笙,可见他吃着吃着就笑了,宋易疏以为他是一天没好好用膳饿的不行,便又给他喂了一个,宋易疏眨巴眨巴眼睛,好似想知道这饺子好不好吃。赵默笙看着宋易疏这么认真的看他吃东西,不由莞尔。修长的手指灵活的用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喂给了眼巴巴的宋易疏,可她一吃这个饺子,脸色急忙一变,“生!生的!”张嘴就要吐,“王妃,这可不能吐。”月如低声的说完,宋易疏连忙又捂住了嘴,一双好看的杏眼活生生被她瞪成了牛眼。
“好好好,生生生,福晋可别急,一会儿啊等我们出去才能生呢!奴婢祝王爷王妃子嗣连绵!”一个婆子被宋易疏这娇俏的小模样逗得合不拢嘴,其余的婆子丫鬟也都低头捂嘴偷笑。
这一折腾一闹半个时辰过去了,该行的礼都行完了,众人散去后,彩儿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位主子都羞的的不行,刚进们的王妃软塌塌的坐在床边看天,旁边的王爷正襟危坐的看地,彩儿也是个识相的轻声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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