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会出手

2023年春,华夏国,东部沿海某三线城市。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许致岐吃完午饭,在诊所的一楼大厅里来回踱步,白净的双手上下交叠在腹部,缓慢地沿着顺时针方向揉搓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五官俊朗,身形高大。

尽管身上的白大褂,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身材线条,但行走之间,依然能看出锻炼过的痕迹。

他幼年丧母,三年前从南方中医药大学毕业后,继承了父亲留下的小区中西医结合诊所,目前勉强算是一个坐堂大夫吧。

他父亲许阳康,因为研究中医入迷,三年前留下一封信,说要“凑齐天山莲、百年朱果、千年何首乌,以及化形的人参,研制一枚可以飞升成仙的丹药。”

然后头也不回,留下这间小小的诊所,就踏上了寻药之路。

三年来,诊所全靠另一名同事,父亲原先的老搭档,一位年纪较大的西医大夫楼本善,撑起了场面。

至于许致岐,人家看他年轻,又是中医专业,有什么毛病也基本不找他。

小区里的人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往往是找西医楼大夫,挂个水吊个瓶,吃个消炎药,就好了。

至于没好的,当然是直接送人民医院了。

所以这个小区诊所,就像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一样,缓解了基层医疗压力,像根定海神针一样,在这880户居民居住的兰心小区里,稳稳驻扎。

但今天开始,这根神针可能要不稳了。

因为楼大夫年纪大了,准备退休去国外享福了。

地方都选好了,在新西兰南边一个农场,那里地方广袤,视野开阔。

……

“楼伯父,能不能再留几天?等我找到下一个坐诊的西医大夫再走?”

许致岐的声音里有不舍与惋惜。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咳了一声:

“许侄儿,不是我不想留啊,三年了……三年前我本来也准备要走的,是看你刚大学毕业,怕你撑不住场面,又因为你爸嘱托,我才多留了三年。

现在三年之期已到,我也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这三年看你也是有进步的,相信以你的医术,支撑这个诊所是没问题的。你需要的就是勇气与信心而已!”

楼大夫龟形鹤背,看起来像是七龙珠里的龟仙人一般,弯着腰,手里拄着拐杖,乐呵呵地对许致岐继续道:

“至于下个西医大夫,你不用愁,我有个同学的孩子,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她可是本硕连读的,她回来这边实习几个月,不过能不能留下她,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他是哪里过来的?”

“京城大学医学部!”

“哇……这可是大神啊,太感谢了,楼伯父!那就祝您退休快乐!对了,这是我代表许氏诊所,给您准备的一点心意。”

许致岐脸上乌云消散,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

楼本善假意推辞,摆摆手,说道:“唉,许贤侄客气了。”

许致岐硬是把那红包往楼大夫怀里塞:“要的要的,这是一点心意,你不收不行的。”

触碰之间,楼本善不着痕迹地伸手在那红包上捏了捏,眼镜片后边眯着的小眼睛瞬间一亮:“那我就沾沾红包的喜气了。”

收下红包后,他又交待了一些事情,随后就坐上门口不远处的公交车,真正地离开了这个奋斗了十几年的地方。

许致岐送完楼大夫,又回到诊所。

这时诊所里的小护士蒋珍妮小碎步跑来:“许医生,许医生!”

她神情间有些慌乱,小脸和护士服一样粉红。

“每临大事有静气,小蒋,不要慌,慢慢说。”许致岐坐回座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吹了吹杯子上方漂浮的茶叶,许致岐准备小啜一口。

“房东刚刚来过,说下个月开始要涨房租了!”蒋珍妮平复气息,说道。

“咳咳!”听到这消息,喉咙间一阵抽搐,导致这口茶水直接往气管方向走,许致岐差点就呛住了。

他强忍着要喷出来的冲动,瞬间转头朝办公桌旁边的垃圾篓低头。

“噗!”总算是全吐出去了。

“水有点烫。”许致岐镇定道,抽了张擦擦嘴:

“小蒋,房东为什么突然说要涨房租?涨到多少?”

许致岐心里开始打鼓,之前的红包送了一万,现在诊所账户里只剩下下个月的房租了,本来是很稳的打算,这样看来,如果这个月没有增加收入的话,下个月房租会成问题了……

“原先一万,涨到一万二,房东说是现在隔壁小区的都在涨,他算涨的晚的了。”蒋珍妮道。

“噢,这样啊。行吧,我会和房东联系的,不用担心,咱们下个月就会有新的西医大夫来了。”许致岐一口喝光茶水,淡定挥手。

听到最后一句话,小护士明显舒了一口气,拍拍发育一般的胸脯:“那就好,啊不是,我是说,是哪里的大夫呀?厉害吗?”

“厉害!可厉害了,京城大学医学部的,名门正派来着的!”

“哇,牛啊!”蒋珍妮很捧场,鼓掌道,眼睛里冒出小心心。

不过她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眉毛却微微皱起来,心道:这样的大神,人家愿意待在这小庙里吗?

随即灿然一笑,轻声自语:“我可不管这些,反正只是领工资上班而已,医生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事儿。我只要工资准时发就好啦!”

诊所占了这幢房子的一二层,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房东张宇,则住在顶楼第五层。

他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头发有些稀疏,间或夹杂着一些白发,看起来和范伟范老师差不多,只不过不戴眼镜。

他老婆李翠花见他回来,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脖子伸长:“和底下说了吗?”

“说了。”

“说了就好。刚才还好我眼尖,瞅见楼医生拖着行李箱上公交车了。不然这诊所少了个医生的事情,估计我们要很久才知道。”

“那也不用涨房租吧,老婆……”张宇有些迟疑。

李翠花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在乎的是房租吗?我在乎的是能不能把这个诊所赶走!往楼下走,天天一股消毒水和盐水味儿,我都闻吐了。”

“我倒是闻习惯了。”张宇挠挠后脑勺。

“唉,这个也不是最重要的。你看隔壁老钱家,租给了快递公司。

现在快递多挣钱,租金年年涨,人家快递公司也捏着鼻子交。

咱们一楼构造是一样的,凭什么他们能租,我们不能租?我想啊,只要比老钱家稍微便宜点,那快递公司,一定也会租咱们家的。”

“真的?他们现在一年多少?”张宇一听,眼睛瞪大。

“这个数。”李翠花伸出两根手指。

“嘶……”张宇屁股一沉,往后一躺,靠在椅子上。

确实相差挺多的。看来自己刚才还报少了。

“老婆,我刚才只说涨两千,是不是少了啊?”

“可以了,没有楼大夫,那小许有啥用啊,人家一见他,还不是扭头就走,直接去医院了。一万二要放在以前对他们来说不难,现在嘛……哼哼……”

“不过,许氏诊所在我们这里,还算很有名望,这么直接赶人,估计会被人说,所以我才想了这个主意,只要交不起房租,那我赶你走,总没话说了吧?”

李翠花双手叉腰,十分得意。

“老婆英明!”张宇连忙送上马屁。

蒋珍妮在诊所外面忙活,擦着桌子和不锈钢座椅。

“有人吗?楼医生在吗?”门口传来一阵焦急的女声,听起来蛮年轻的。

原来这时候,一名上身穿着咖啡色羽绒服,下身一件收腰牛仔裤的少妇,背着一个孩子过来了。

那孩子看起来也不小了,不过这会儿却软趴趴地,无精打采地靠在那少妇肩上。

谁是病人,一目了然。

“许大夫!”珍妮喊了一声。

“不,我找楼大夫!”那少妇脸色焦急,“我儿子发烧了,快40度了。快给我们挂吊瓶退烧。”

“额,不好意思,楼大夫今天中午退休了,他不来了。”蒋珍妮有些尴尬地道。

“啊?怎么会这样,那,那怎么办啊?”

“要不你去隔壁小区?”蒋珍妮头脑简单地说道。

在她心里,好像许大夫就是个吉祥物,镇宅之宝而已。

许致岐走过来时,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哭笑不得。

“其实我就是从隔壁小区过来的,隔壁小区诊所今天休息,所以我才……”那位焦急的妈妈楞了一下,随后道。

她留着一个大波浪头,看起来蛮时尚的,划着淡淡的庄,五官还算精致,大概有中上的水平。

只是脸上的慌乱,还有焦急神色,让她看起来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我来看看吧。”许致岐大步走过来,伸出手,搀扶住刚刚下地的孩子。

“许大夫,你行吗?”蒋珍妮见状,站在另一边搀着孩子往里走,悄声说道。

“先看看再说。”许致岐也不生气,微笑道。

对患者家属来说,医生的表情,是非常重要的信号。

任何时候,都不能露出消极的态度。这是许致岐做人做事的原则。

那位妈妈见状,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后还是跟着跑进了诊所的里间。

但看她的脸上,还是写着不信任与不放心。

“大夫,我孩子之前好好的,早上醒来就说没精神,今天就请假没去上学。结果中午吃了一碗饭以后,忽然就高烧了,现在连叫他名字都懒得应了……实在不行,我们送中心医院吧?”

“没事,我看看,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我们有经验,小毛病不要盲目送医院,医院现在也是流感高峰,去了容易引起交叉感染。”

许致岐沉稳地道,一边扶着孩子在椅子上躺好。

那少妇见状,也是闭口不言,咬住了下唇。

许致岐先观察了一下孩子整体状态,又轻轻伸手,搭上他的脖子、手腕,探了探脉搏,然后还从后衣领伸进去,在对方的后背摸了摸,随后拿起桌上一本书,对着孩子扇了扇。

只见孩子很明显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躲着风。

“好办,喝一碗桂枝汤足以退烧,药到病除。”许致岐微笑道。

“啊?”蒋珍妮与那位妈妈都忍不住疑惑地叫了一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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