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清风徐来,竹帘翩动,缕缕月华透过窗棂洒落在含苞待放的昙花上。

“跪下!”身后两人粗鲁强硬地将松晔按倒在地,挣扎未果,他只得丧气垂首。

玄色鳞甲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幽幽的光,男人左侧肩膀上被刀剑划破了一道口子,渗出来的血水染红了割破的里衣。他紧抿着唇线,挺直着腰身,默默不语。

“听他们说,江云鹤是从你手下逃走的,做事就这般差劲么,”洛栖将软鞭握在手中抻了抻,接着高扬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上去,冷笑着问道,

“还是说,此番本就是你故意为之?”

一鞭鞭如春雨般紧密的落下,道道鞭痕渐渐布满了胸膛,受罚的那人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冷汗自他那清隽俊美的脸颊淌下,男人死死咬住牙,末了也一声不吭。

“松晔,吾问你话,为何不答?”软鞭飞上前去缠绕在那人的脖颈间,洛栖猛地一扯,那人身形不稳,险些跌去,她俯身凑近,眼神阴鸷:“可是对吾心存不满?!”

“不敢,是属下办事不利,望请主上不吝责罚,好让松晔长个记性。”喉间的力道渐渐收紧,他有些喘不上气来,唇色也慢慢开始泛紫,最后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主上息怒。”

洛栖眸色暗沉,攥紧鞭柄,又收紧了几分力道,眼见着面前的那人渐渐瞳孔发散,眉毛蹙成一道,却仍死死咬住唇瓣,不肯求饶一句。

就在他认为自己就此死亡的上一秒,脖颈间的束缚猛然撤去,他如同溺水濒死的人渴求地汲取着氧气,趴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求生的欲望分外强烈。

鸦青色的墨发杂乱的铺满后背,松晔一只手臂撑住身子,另一只手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揩去了嘴角残留的血迹。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听你给的解释。”

洛栖背对着站在月光之下,软鞭顺着淌下滴落血珠,四下噤声,滴答滴答的声响混杂着急促的喘息声,显得尤为清晰。

沉默许久,松晔才缓过劲来,他稍稍将衣襟整理好,将凌乱的秀发撩到身后,整好以暇后才又缓缓开口道:

“那人不是江云鹤,只是普通影卫,我们中了算计。”

“那你又是如何察觉到其中有诈的?”

“不难。”松晔讪笑一声,“江家势力庞杂,在蜀中一带向来颇有威望,此次秋猎必定不会只带着几名随从,

再来说这江云鹤少时便有神童之誉,又怎会这样容易让我们的人寻了空子将人擒来。”

洛栖起先也有所怀疑,但见之后江家心急如焚,派了许多家丁前去寻人,她才又稳下心来,

可此时他却如此笃定地说那人不是江云鹤,倒是有些稀奇了,“如今那江云鹤又在何方?”

“黄泉路,奈何桥。”

“死了?!”何时死的?如何死的?他又是怎样知晓的?

一个个谜团自心中升起,洛栖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望向那人的背影。

“主上不必疑我,我也是无意间探明到的这些,”松晔意欲站起身,怎奈跪的时间久了,膝弯酸痛至极,又踉跄跌坐了回去,“还请主上让他们先行退下。”

洛栖心中存疑,顾虑良多,思忖半晌才沉声道,“你们先退下。”

“是。”众人纷纷退下,徒留他二人独处。

“主上想问些什么?”松晔讪讪一笑,明知故问道。

“……”

“既然你说江云鹤已死,那他是如何死的,你应当清楚吧。”

洛栖见他这副讨打的模样,不想去理会,跨步向前坐回了贵妃榻上,居高临下地望向他,“松晔,你最好不要耍什么小聪明,不然恐叫你活不过今日。”

松晔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那人,语气沉稳又坚定,“不敢,松晔此生致死效忠主上,不敢生出二心。”

他挑头见人脸色有些难看,于是也不敢再卖关子了,“江云鹤死于非命,只是有心人早早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据属下探查到的消息来看,这与他的亲叔公脱不了关系,或许就是被他所害……”

“他不是远在京都洛阳就职吗?如何又与这件事有了联系。”洛栖不等他说完,打断了他。

“主上莫急,且待我把话说完。”

松晔从怀中取出一函信封,封皮上的字迹已经被血迹染的模糊不清,寥寥几字尚能勉强辨识出,落款“远卿”二字。

“此乃属下从假冒的‘江云鹤’身上搜来的,信笺上已将事情原委诉说的明明白白了,还请主上过目。”松晔虔诚地将其用双手奉到洛栖跟前,“您看过后就能明白属下此番做法的用意。”

信上详尽地将事情讲清,在手段上看不出一丝纰漏,可谓是滴水不漏,要的就是他江云鹤去死!

洛栖扫视一遍信上的内容,了然,将信件放下,俯下身子凑近了些。随后伸出一只手来

捏住松晔的下颌,手上的力道渐渐加深,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松晔,我怎不知你长了这么大的本事,如今也敢来先斩后奏了?”

松晔被迫挑起脸来与之对视,一双桃花眼装作无辜的样子,嘴角无意间带上浅浅的笑意,

“主上可是要惩罚我了?主上想要怎样惩处我呢?主上可切莫心慈手软啊……”

“哦?倒是说说看我该如何做,才好让你长个记性,往后不敢再犯。”

洛栖起了兴致,寻常不见他这般骚情满怀,难不成反倒成了她的错了,怪她平日里奚落了他不成?

“主上这样说……倒像是我自己找虐来了。”松晔故作委屈地垂下了眼眸,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哎,算了,可怜我一片冰心在玉壶。旧情难燃,覆水难收的道理,我应该早些懂的……”

“……”

这人说话是有几分颠倒是非的本事,寥寥几句她倒成了薄情寡义的罪人了。

洛栖冷哼一声,丝毫没给他留面子,“是想翻旧账,好看看你当初如何决绝离去,又狼狈滚回来的?”

松晔微怔,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地过渡,半晌才回过神来:“好端端的怎又提起这个……”

“不能提吗?”

洛栖松开了手,拂了拂衣袖,握上软鞭的鞭柄,用另一端挑起他的下颌,眼神戏谑却无情,冷冰冰地问:“还是说,你心中分明有鬼?”

说罢,洛栖手指的方向朝下挪移了几寸,软鞭直戳心口的位置。

“吾今日不想与你理辩这些毫无意义的旧事。”洛栖冷漠的将鞭子收回,搁置在一旁的茶几上,从腰际间摸出一瓶金疮药来。

而后将松晔衣服扯开,露出白净细腻又遍布凌辱意味鞭痕的胸膛,迎着月色将药末倾泻在伤口上,直至瓶中见底。一两价值千金的东西就这样被白白浪费一半,“等养好了伤,还有事要你去做。”

“总不好苛待了你,明日又跑迷了路,不见了踪影。”洛栖立起身来,走到他的身侧,稍稍倾下身,凑到他的耳畔,嘴角挂起轻浮的笑意,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松晔神经一紧,嘴唇微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好歇息吧。”洛栖留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烛火摇晃,几缕秋风袭过,吹拂着人的脸庞,松晔手撑着地面艰难站起。

膝盖上本就有旧伤,跪了这许久血液不循环,如今痛感不在只余下了麻木。

他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行至窗下颓废地瘫坐到地上,蜷起一条腿,手臂自然的搭在腿上,伴着月华浮影,听着秋蝉夜鸣,倚在墙上轻轻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嗅到一缕清香,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间抬眼望去,只见窗棂下那盆昙花正孤寂着开放。

“总有一日,我会让公主知晓一切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松晔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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