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栖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想要睁眼可眼皮却异常沉重，她只得听着他沉吟叹道：“倘若今后你知晓了一切，又该当如何呢？”
究竟，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松晔，你究竟瞒了我多少……
洛栖睫毛微颤，心脏像被捣碎一般，记忆碎片杂乱无章地堆砌在一起，此刻她头疼欲裂，眼角无声地淌下一颗滚烫的泪珠，坠入夜的深渊。
木门被从外推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闷声单膝跪下：“公子。”
“人抓到了么？”不知松晔何时背过身去，低沉的嗓音响起。
那人自责开口：“是属下办事不利，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是属下无能。”
松晔早早就猜到了结局，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落下把柄：“继续让人盯着‘江云鹤’，暗中观察他的动作。”
那人不解，一早就让众人盯着那个可疑的商贾，难道就这样放弃了没了后续：“公子不再去查昨日那人的踪迹了吗？”
“那人有备而来，设下圈套目标虽不是我们，但我们也不可大意。”忽然松晔神色骤变，脸色仿佛笼罩上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阴森起来：“那波斯人，可有异样？”
“费仙师过来看过了，情况不佳。费仙师前前后后施了三百余针，暂且止住了毒物扩散的趋势，如今他命在旦夕。”
松晔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苏豫死了，如今留下的活口只剩下他，请费仙师务必护住他的命，蛊虫寄生在人体内，人亡虫亡——”
“他死不足惜。”更何况他还伤了洛栖。
沉默了许久，松晔才恢复了理智，眼底的狠厉之色慢慢褪去，然后淡淡开口道：“你先去吧。”
“是，属下告退。”
＊＊＊
只听见流水淅淅的声音，额头触及一片冰凉，清爽的凉风拂过，带走了夏末的暑气和燥热的心情。
松晔蹲坐在一旁为她小心擦拭着脸颊上涔涔冷汗，一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旁，直至天将晓色。
吱吖——
松晔守了一夜，此刻刚阖上眼睛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只听见门被打开一条细缝，接着从外面鬼鬼祟祟探出一个脑袋来，然后朝他招招手：“小子，你，出来出来。”
松晔虽疑惑，但还是起身随他出门了。
费仙师仰天长叹一口气。
“费仙师，有事？”松晔顶着一副黑眼圈瞥了一眼天边残存的月影，有些无奈：“若是又来说教我的，那就大可不必了。”
“老朽的话，你是越发不耐听了？！”费斐气得绕着他正转一圈，反转一圈，还趁着他不注意，倚老卖老的抽起拐上去就敲了他脑袋一下：“我说年轻人，这这这，你说你怎么也不拦着她点啊？”
“？”松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这小子是不是傻，你说你……”费斐欲言又止，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出来怎么说才好不伤人家自尊，含蓄的一步步问：“屋里那个从哪儿弄来的？”
“磬芳斋。”松晔诚实回答。
“甭管从哪儿弄来……什么？磬芳斋？！”费斐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丈，托了他的福，松晔现在是一点困劲儿都不敢有了，忙示意他小声一点，不必这么震惊。
“所以说，今天你们俩不是去……幽会了啊，我还当你这傻小子开窍了呢，感情是不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费斐自己搁那儿嘀嘀咕咕半天，独留松晔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松晔听了半天也只听出来只言片语，拼凑不出什么东西来，他稍稍俯下身子凑近了些：“在说什么？”
费斐瞥了他一眼，招招手：“过来，我问你，昨个儿什么日子？”
“七月七。”在此十天前就有暗探探得消息说，七月七也就是昨天，江远卿与罄芳斋斋主有笔买卖要做，地点就设在罄芳斋，东西在最后一件拍品上。
他不会记错日子的。
昨天的事也是佐证，定不会有错的。
孺子可教也，费斐很欣慰，于是继续引导着他往下说：“不觉得很特别吗？”
“特别什么？”
究竟在期待什么？费斐心凉了半截，没见过这么“耿直”的人，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
松晔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补充道：“昨天确实特别，当时情况特别危险。”
费斐满心欢喜，以为柳暗花明自己旷日持久的说教没白费时，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让他一口气没上来，末了唉声叹气道：“还是放弃治疗吧……”
松晔不懂老人家的忧伤，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小年轻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开口问道：“费仙师，那人现在情况如何？”
“还真是奇了怪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夜竟然就全都奇迹般的好了，你说这邪不邪门！”费斐手心叠手背上下一拍，一脸的难以置信。
“好了？”松晔有此同感，一夜之间伤痕无存，病痛全消，饶是江湖行骗的盖世神医也不敢如此妄加吹嘘，可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是，好了，现在还醒了，只是……”费斐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还摆了摆手：“怕是个又聋又哑的。”
“不会。”松晔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他仔细回忆了昨天的情景，这个波斯人那时开口说话了，最起码不会是哑的。
“也有可能是受了刺|激，一时半刻不敢和人说话。”费斐多少有些同情心泛滥：“毕竟罄芳斋能是个什么好地方，手段狠辣着呢。”
“切莫掉以轻心。”松晔内心不安，总觉得将会有怪事发生，小心提醒道。
“太过谨小慎微了吧……”
“防微杜渐，居安思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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