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朦胧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古琴是怎么出现的。
有一天,众人停下了手中的事务,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远方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背着一把长扁的琴,走入人群,盘腿而坐。人们成群围观,好奇地看着他背上的奇物。有好事的人问其为何物,他没有回答,只是取下琴,横于双腿。他抬起手,右手拨弦,左手吟揉,声音自琴腔发出,浑然天成。周围嘈杂之声渐渐消失,市井商贩驻足倾听,众人皆奇怪地感到,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有人听到了先祖的呼唤,有人听到了来自远方亲人的哨声,有人听到了自己孩提时的叫喊。琴声如人,激荡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众人纷纷问他他是何人,此乃何物,他淡淡答道“先人,古琴。”
这时起,世间便多了一样乐器。
后来,王知道了这件事。王统领全国,坐拥万物,自然对此事产生了兴趣。不久,先人被王召见,在披甲带刃的士兵的簇拥下,进入了皇宫。
王立于朝堂之上,朝堂之下百官跪拜。
古琴不重,却被四个官吏颤颤巍巍地抬上朝堂。
先人立于朝堂之下,在百官中如鹤立鸡群。
王端详古琴良久,抬头道:“此物谓之何名?”
“古琴。”
王问:“何谓之古琴?”
“采之于天地,天地万物,自然为古物也。”
王曰:“听于众人,此琴音律独特,叩击人心,吾欲听之。”
先人上殿,调试琴弦,随即弹奏一曲。
朝堂外百官皆动容。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奇特的声音。只觉庄严肃穆,有万人祭拜先祖之势,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朝堂内,王亦是大惊,感觉乐曲如人声一般,钻入耳畔,搅动着内心深处,他仿佛看到了先王,站于高台之上,在万民瞩目之下进行祭祀。琴声停罢,久久不能平静。
王压制住内心惊异,缓缓道:“此曲甚好,尔欲何赏?”
“只求一事。此琴音律,乃天地之音,皆出于琴。求王将古琴奉为天下大道,使万民敬仰。”
此乃何等琴痴!
王听罢大怒,在他的统治下,只允许百姓臣服于自己,先人之言无异于挑战他的王权。王怒火万丈,下令捣碎古琴,将先人押至死牢。
黑暗之中,先人盘腿而坐,四目紧闭,一言不发。
那一夜,只听得牢中传来悠扬之声,时而低语,时而大笑,皆若古琴之音。
第二日,王下令处死先人。临刑前,先人问道能否让他再弹一曲。王大笑,昨日古琴已毁,如何弹奏?
先人道:“去树林。”
王知道此人怪异,也颇为好奇,便应允了。
次日夜,在士兵的簇拥下,先人出了城,来到了树林之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先人伐木取材,制成阴阳两块木板。阳为面,阴为背。阴阳相合,阳面似波涛起伏,阴面浑圆平直,一面一背齐声喝应,一股浩然大气直扑向四周的人。他于阳面排岳山,镶十三乐徽,七根丝弦自琴头岳山而出,越过阳面,缠绕于阴面敦实矮壮的圆足。一把新琴,便制好了。先人挑动丝线,侧耳倾听,辨通音律。似有人声,轻轻吟唱,飘然于四方。月光渐凛,刺入阳面,十三个乐徽交相辉映,在悠扬的音律中,齐齐将光映于先人。一曲弹罢,先人停止了动作,双手扶于阳面,丝弦声戛然而止。
万物寂静。
先人起身,十三乐徽映射的月光亦跟随着向上移动。
银白色的光洒在先人脸上,隐没了五官。月光似水,缓缓流淌,顺着十三道光线流下,覆盖了全身,触动着丝弦,盖住了古琴。远远望去,只见一人挺立于月光之下,脚前似有一方潭水,波澜不惊,与那人互相照应,竟隐没于月光之中…….
众人皆大惊失色。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刽子手急忙大步向前,举起刀砍掉了先人的头颅。
轰!
刺眼的白光自先人脖颈处释放,速度极快,携着万缕音絮向四周奔去。随即,一切遁入寂静。
先人不见了,只留下了一把古琴,静静地躺在地上。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悻悻回宫,将此事告诉了王。王震怒,认为这些人受了妖术蛊惑,下令将全部杀死。那把带回来的古琴,被置于朝堂之前。第二天上朝之时,王令人将其当众焚毁。火焰冲天直上,大有吞并古琴之势。哪知火焰刚接触古琴,便瞬间萎靡,一股白光向四周散射,照射之处接发出浑厚琴音,浑然一体,竟化为先人前日于朝堂之上的话语:
“天下之大道,万民敬仰”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王与众臣皆大惊失色,四周护卫冲上前去,要强力毁掉此琴,刹那间,皇宫外响起一阵怒吼,一人满身鲜血,骑快马奔来,此人在琴鸣声中似有千军之势,皇城内外官兵皆不敢阻拦,傻呆呆地看着此人提起古琴负于背上,跨马而去,只留下一道浓厚的白烟。
渐渐地,这些事也变成了世人茶余饭后清谈的故事了。没有人,或者说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把琴,那个人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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