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门外传来猛烈的敲门声,门闩无力摇晃着,发出刺耳的支呀声。
狄秋生赶紧示意母亲躲到家的后院,自己挑了一节擀面杖缩在门后。
敲门声很有节奏,可见敲门的人有很自己的个性。
连续敲了三通后,门外便没了声音。秋风仍旧自负地刮着,和着虫鸣,在狄秋生家门口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狄秋生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死死地盯着门缝,门缝外几道刺眼的白光兀自在那闪来闪去,似乎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急躁,如一头猛兽般随时准备穿过门缝给狄秋生来上致命一击。
外面的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迟迟不出动静
狄秋生家里有一棵老树,时至深秋,树叶已显得枯黄,这时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和接下来的沉寂给了它们致命一击,这些叶子平日不掉,现在却纷纷落下,掉落在狄秋生的肩头,一股初生的腐烂味扑鼻而来。
门外看似寂静,却有一股及其躁动的气息。不知为什么,狄秋生竟感觉自己能感觉到屋外的人。
院子外打更的老人洪亮的声音把众人都下了一跳。狄秋生今日本已遇尽怪事,心中恐慌不已,这一叫,直击狄秋生心窝,他惊得打了一个冷战,怀中一物忽然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成两节。
狄秋生这才想起,这时那个老人口中可以保命用的香盒。
香盒如今摔烂了,难不成今日真的小命保不了了?
似乎是为了迎合狄秋生的猜想,外面的人一下如锅中的水一般炸开了。只听得门外一个声音大喝道:“攻!”
尖锐的琴声乍地响了起来。
狄秋生顿时感到心中搅作一团,全身肌肉止不住的抽搐着,倒在地上。
乐曲音调越来越高,似鬼哭狼嚎一般,一阵又一阵的冲击波如腕骨的刀一样穿透了门板,诡异地旋转着四处飞速游走。房内几根柱子瞬间被削出好几道尖锐的口子,随即大门“啪”一声被一股看不见的东西炸得四分五裂。一大批人迅猛地冲了进来,迅速包围了狄秋生,手电筒刺眼的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狄秋生明白自己必须反击。强忍着剧痛,他一翻身,半卧在地上,左脚猛得向地面铲去,掀起一撮沙土。周围的人停顿了一下,就这个间隙,狄秋生突然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蹬去,那个人“扑通”一声被踹到在地上,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
这时狄秋生注意到,屋外的琴声消失了。他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屋外的琴声是导致刚才怪异现象的源头,但琴声的攻击范围是整个院子这一片,只要和这些人纠缠在一起,外面的人就会分不清敌我,不敢弹琴误伤。
想到这儿,他赶紧跳起身,拽出擀面杖,作出向后跑的姿势。
众人皆以为他要朝屋内逃去,便急哄哄地涌向前。哪知狄秋生向右后方猛得一转,再突然加速,直插入这批人的中部,不要命地挥舞着擀面杖,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好几个人已被打在地上哀叫连绵。
狄秋生这时来了劲,他仗着幼时的武术底子,一边跳入躲避不及的人群一边不要命地挥舞着擀面杖,一边大喊:“就这点能耐吗!”随即揪着每一个还站着的人疯狗般地打到趴在地上为止。
院子外,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围在院外,听到院内狄秋生的大吼以及其他人的惨叫声后,都面露惧色,不敢再进院支援。
在这群人中间坐着一个中年人,身旁站着早些时候和姚老板见过的年轻人。中年人面前摆着一张方形琴桌,桌上睡着一把伏羲氏的古琴。他身旁的年轻人直直地站着,两颊不自然地抽动,院子内每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腮帮子便狠狠地扇动一下。
唐一清强压住呵斥的想法,微微俯下身,冲中年人说道:“叔叔,再不弹可就让他逃走了。”
中年人皱了皱眉,开口道:“一清,我知道你抓人心切,但是,院子里还有那么多我们的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不可取呀。况且,说一个车夫是琴师,真的有点天方夜谭了。”
唐一清终于忍无可忍,冲中年人大吼道:“秦奔是我亲手打废的!我亲眼看见狄秋生,那个车夫,心会出了《流水》的琴像!不能让那把仲尼白白落入秦家手里!”说罢,他不顾中年人和其他人的劝阻,冲入了院子内。
狄秋生正打得起劲,看到又走进来一个人,心想又来一个送死的,便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扬起擀面杖照着那人面门挥去。
唐一清侧身一闪,右手摁住狄秋生拿着擀面杖的那只手,左手一抬,形成一个手刃,“唰”的一声砍向狄秋生的脖颈,随即正过身,两腿夹着狄秋生的大臂,向下一坐,狄秋生立即失去了重心,朝唐一清这边倒下,唐一清顺势起身一甩,狄秋生便被狠狠地推在地上。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连串攻击,狄秋生感到全身都疼痛无比,竟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就是爬不起来,四肢无力的瘫在地上。
唐一清心中暗笑:还不是一个废物。我锁了你的经络,看你还怎么打!他正准备把狄秋生押至院外,只听得院外一片哗然,几束手电筒的光惊慌地扭了扭脑袋,随即掉落在地消失不见。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琴气拍打着他的全身。几个弹指间,屋外琴声大作,只见得空中两股疾风缠绕在一起,互相撕咬,在琴声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唐一清心中大感不妙,他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狄秋生,心想他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便急忙转头冲向屋外。
狄秋生的眼睛使劲地眨着,心里想着今天怎么会遇上这么个倒霉事。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打算放弃挣扎时,他突然感到背部一阵刺痛,随即酥麻之感遍及全身,原本被锁死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儿啊,赶紧走!”
在母亲的搀扶下,他们直奔后院。
随着国民政府的南移,这些年日本的飞机动不动就要在成都上空丢几颗炸弹,虽说总的伤亡并不大,但还是闹得政府及老白姓们人心惶惶。那时起,成都各地开始兴修防空洞,寻常百姓家多少也在自己屋子周围动了一些手脚。狄秋生与母亲来到后院,翻开堆在墙角的柴火,一个闸门横在地上。他们打开闸门,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本是一个自建的防空洞,平时也可用作存粮,必要时也可以用来逃生。当时狄秋生和几个工人们挖了整整半个月才完工,这条隧道,穿过了院墙,直达成都东南方的琉璃厂。
在暗黑潮湿的隧道中,狄秋生想到今日之事,心中疑问重重:那个叫秦奔的为什么要拼了命去抢一把古琴?那群穿西装的又是什么人?还有这个古琴,他拉车时以及刚才遇到的怪异现象于古琴之间又有什么联系?他的思绪在这里断了下来,前方微弱的灯光示意着他们离出去不远了。
掀开闸门,母子俩连忙爬出来。放眼望去,刚才逃出来的地方静悄悄的,十分诡异。
“估计他们是发现我们逃走了吧。”狄秋生没有多想,一转身,发现母亲正呆呆地杵在地上,脸上愤怒,惊吓,难以置信的表情夹杂在一起。
抬起头,狄秋生也是大吃一惊。
一群人正围着他们,似乎在这个洞口已经恭候多时了。
那群人中间,停着一辆黄包车,车棚上挂着一个金黄的铃铛,叮叮当当的摇着。
在巨大的车轱辘中间,姚老板正用十分好奇的表情看着他们。
姚老板灰黑的胡子在风中飘着,在月色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狄夫人,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儿子啊。”
狄秋生的母亲脸色惨白,在月光下显得极其不自然。过了许久,她才哆嗦着嘴唇,眼睛狠狠地盯着姚老板,从牙缝里漏出几个字:“你没有资格唤我们狄家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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