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当我路过街头时,一个孩子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乞讨着,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他的一只手伸出来,推着一个纸盒子,一只肘子支着地,看来是手被截肢了。一条腿拖在地上,一条腿包了起来,看来也是截肢了。他用含混不清的语句不停地说着“谢谢”,不停地向每一个路人要钱。我向来可怜这些孩子,扔了一块钱给他盒子里,转身走了。
没走两步,我突然想起那些所谓的丐帮拐卖孩子后故意弄成残疾人骗钱的事,便反身悄悄盯着他,看是不是幕后有一把黑手。
我跟踪了约摸两个小时,突然发现那孩子向路边角落一个座椅边趴去。座椅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玩着手机,眼睛不时盯着孩子,并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向那孩子招呼着。那孩子一边向前趴,一边清点着手里和盒子里的钱。
妈的,肯定是可恶的乞丐头子,把好好的孩子弄残了。我突然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底翻起,冲上脑门。我二话没说就冲上前,大喊一声“警察,别动!”
那小胡子见我大吃一惊,眼神里飘过一丝慌乱,撒腿就跑。我紧追不舍,一口气穿过三条街。以我的素质,小胡子怎能是对手,早累得气喘吁吁,蹲在地上不跑了。我也累得够呛,但还很灵敏,上前一把将这小子扣倒在地上。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给乞丐给钱也犯法啊?”小胡子大声喊着。
“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我随手将他拷起来,带到派出所。
小胡子一路上又骂又叫,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一个劲地说警察乱抓人、欺负老百姓,引得围观得群众一大堆。他几次想挣脱,被我死死地扣着。最后为了防止再逃跑,我干脆将一只手铐拷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只拷在他手腕上。
下班了,派出所除了值班的没几个人,值班领导也吃饭去了。我让小陈去把那个孩子给我带回来,人证物证齐全了,让小胡子无话可说、认罪伏法,并趁机一网打尽。
这一路被这小胡子骂得够呛,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我把他带到审讯室,解开手铐,一脚就跺翻在地。一想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我心中万分愤慨。多么可爱的孩子,这个年龄正是依偎在父母身边听故事的时候,正是背着书包坐在课堂学习的时候,正是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都是这些狗日的东西,把这些孩子们害苦了,让他们有家难归!还把好好的胳膊腿子都弄残了。幸亏是男孩子,如果是女孩子,说不定已经让这些王八蛋给糟蹋多少回了!
一想到糟蹋女孩子,我突然想到文娜,想到她十二岁时就被人糟蹋的事情,心里一阵阵颤抖。狗日的小胡子还不依不饶地叫喊着冤枉,衣服扣子在挣扎时都掉了,露出脖子上拴着的一根金链子来,有圆柱笔芯那么粗。
“狗日的你还戴个金链子,你他妈祸害了多少孩子!老实交待!”我越看越生气,仿佛眼前就是欺负文娜的那个大金牙,不由上前一把扯断了金链子,一连踹了几脚。
“小心我告你刑讯逼供!”小胡子大声叫嚷着。
“老子让你告!老子先替那些可怜的孩子伸冤!”我被小胡子彻底激怒了,忘记了纪律也忘记了克制,冲着小胡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接将这小子打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小陈冲进来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走。
“我弄死这小子!王八蛋,气死我了!”我一边跟着小陈往外走,一边又踢了小胡子两脚。
“孩子呢?”我冲着小陈问。
“不见了!”小陈冲我摇摇头。
“一个没腿没胳膊的孩子怎么会不见了?难道会飞了,还是让人拉走了!”我气坏败急。
“自己跑了!”小陈摊开手掌,做个很无奈的动作。
“自己跑了?你胡说啥?”我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问了好几个群众。说是你追小胡子去了,那孩子从地上趴起来就跑了,腿子好好的,胳膊也好好的!”小陈说的很肯定,不由我不信。
“怎么会跑了呢?”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我也知道好多乞丐都是假的,都是冒充残疾人的。但没想到一个孩子也会装得那么像,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没把孩子当时也控制住。
“不行!马上审小胡子去!”我扭头又进了审讯室。
“你不能这样审!要审也得按规定来!”小陈急急拉着我。
“什么情况?”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扭头一看,却是秦所长回来了。黄所长上个月调到分局了,秦所长是从另一个派出所副所长位置上提升的,老家河南的,岁数不大,听说比较霸道。一来之后就说我们所里自由散漫、精神不振作、管理混乱、学习教育不经常什么的,连着修订了七八个制度规定,连着采取了一系列整顿措施,弄得大家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你当所长就当所长,还管什么学习教育,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要人家指导员干什么呢?他来时我刚好去云南培训,培训归来也没打过多少交道。倒是他对我培训时写的那篇论文感兴趣,开会时说让大家好好学习,以后每人每年写一篇相应的业务论文,提高整体理论水平。害得大家会后都骂我是乱显能,没事了找事干。给我洗尘的晚上他也没去,说是以后吃吃喝喝的这种风气不能再流行了。
“王天清,你搞什么鬼!”秦所长大声喊着。
审讯室里,小胡子坐在地上,一口一声地“哎哟”着,一口一声喊着“冤枉!”
“这是个组织儿童乞讨的嫌疑人!我被我逮了现行,还死不承认!”我气冲冲地说。
“你闭嘴!”秦所长一声大喝。
“秦所,你听我说!”我还在气头上,争辩着。
“说什么说,现在开始你脱下警服,滚回老家去!我们所里没有你这号人!”秦所长不容我分说。
“所长,事情是这样的……”小陈赶紧上前解释。
“滚,再说一声你也脱了警服滚蛋!”秦所长大吼一声,吓得小陈再不敢言语了。
“老乡,你咋样?”秦所长蹲在地上,扶起那个小胡子,用家乡话问。
“领导啊!你听我说……”小胡子一看来了领导,而且是老乡,一下子也不疼也不叫了,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我刚才的暴行来。
“你他妈还有理了!”我对着小胡子一伸指头。
“滚!你现在不是警察了!别在这里指手划脚的!”秦所长一根指头对着我,那架势准备要吃了我。
“你说我不是警察就不是警察,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我也火了,妈的,你骂也行,打也行,老子刑讯逼供了给处分也行、判刑也行,你一个小小的所长说我不是警察我就不是警察,你以为这派出所是你家开的啊!
“就我说的,明天开所委会研究!”秦所长语气很冷,冷的似乎这已经就是最后的判决。
“你他妈的当个所长牛逼个啥?党纪国法那条犯了老子担着,你凭什么这么点狂?”我火了,几乎要出手了。一陈一看架势不对,马上拉着我往外走。
“妈的,我倒要看你能把我怎么的?不就打了你老乡嘛!说不定你们一伙的!”我大骂着,被小陈死活扯了出去。
“通知明天早上九点开所委会,全体干部参加!”秦所长可能在给小丁打电话,现在办公室工作小丁负责,开会什么的都是他来通知。
“我的大英雄,快去找贾指导,这事弄太大了!”小陈把我一直扯到派出所门外,还使劲地往外推。
“狗日的姓秦的,千年前坑死了岳飞,现在又想弄死我,没门!”我大骂着,推开小陈回家了。爱咋的咋的?反正艾滋病老子都得了,死都不当一回事,还怕你开会整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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