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梦能让我真正安然
夜半的兔子在石坡上溜达
用只有它们才能理解的语言
阐述着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悟
昨晚喝得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如何回来的,也不知道是如何上炕脱衣的。这一觉睡得太踏实了,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睡过。睁开眼时,吓了一跳,暖暖的火炕,暖暖的小屋,自己竟然赤身裸体躺在厚厚的羊毛被中,下面铺着柔软的毛毯,屋子里洋溢着暖暖的奶香味!我还沉浸在昨天在桑仁大哥家的酒宴中,梦中放肆地端着大碗的酒痛饮着!怎么一下就成这样了,难道我酒后失态了?
“你醒了?”头顶传来文娜的声音。仰头一看,文娜坐在炕头,穿戴整齐,一针一针地织着毛衣,两只竹签上下翻卷着,如同两只穿梭的小鱼。
原来我在文娜的屋里!“嘘!”我长叹一口气,继续躺平身子闭上眼睛,好舒服!我真想就这么静静地睡着不再醒来,永远永远……
“你给谁打毛衣啊?”我纳闷地问她。刚才动了一下,感觉头还有点晕,既有酒的原因,也有高原反应的原因。不知道文娜在这山高路远的地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竟然大清早织毛衣!这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自己织毛衣啊?我记得我给她带了两件毛衣了。
“给孩子们织!……你感觉好点了没?”文娜从炉子上端过一杯浓浓的奶茶,让我喝下去。
“我想给十六个孩子每人亲手打一件毛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想让他们穿着我织的毛衣时,想起我这个阿妈!”文娜微笑着说,一脸母性的慈爱。
“哦!”我不知道该说些啥,十六个孩子,十六颗心,他们的阿妈即将离开他们,争分夺秒为他们编织着毛衣。他们的阿爸到来了,带着一双冰冷的手铐,准备着亲手把他们的阿妈送进监狱里。我到底是谁啊?我的心在颤抖着,我的灵魂在颤抖着。
“不,我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我不想让你顶这雷!你和小枫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亵渎神圣的法律!我不能让你承受不公正的待遇!”我光着身子坐起来,激昂地说,我的泪水快要冲出眼眶了。
“快躺下,别冻着了!”文娜将我压回被窝里。
“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了,反正我也没几年了,就让我最后做一件好事吧!”文娜淡然地笑着。
“不行,绝对不行!”我大声吼着。
“嘘,小声点,说不定那些一会小家伙要来喊我吃早饭,你别吓着他们!”文娜嗔怪着点了下我的额头。
“李小枫有五个孩子在牵挂,你有十六个孩子在牵挂啊!”我刻意压低声音,但仍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不用担心,小枫也是这十六个孩子的阿妈,李玉梅也是,赵小苹也是,虽然我走了,但新的志愿者就会马上来接任,新的阿妈就会来照看孩子们,春之语希望小学会一直开下去,一直盛开在孩子们的心头。”文娜坚定的语气不容我置疑。
“黄得芝创造了春之语这个梦中江湖、爱的江湖,我们把它打造成一个爱的团体,我们共同奉献爱心、传递正能量,构建和谐社会,何尝不也是对他在天之灵的一种安慰?”我突然发现文娜的口才与知识都比以前强了许多许多。
“小枫不能进监狱,她在深圳已经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如果她进了监狱,别说孩子们没人照顾,所有一切努力都会白费,春之语希望小学更无法维系。我们还要去帮助更多的孩子,更多的老人,给社会做更多的事,她不能进监狱,她必须要挺住!”文娜放下毛衣,站在窗户边,似乎在对我说,似乎又在自言自语。
“而我最多撑不了三四年,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身体机能慢慢开始衰退了,除非世界上研究出艾滋病特效药,否则我的生命就只有三四年,我用我短暂的生命换取孩子们长久的快乐,换取小枫美满的家庭,我值了!”文娜似乎在笑,但笑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情与法面前,我第一次发现我崇尚的法是多么苍白无力,似乎也被这种无私的爱柔化了,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是一个不称职的执法者。
“给你看看小枫一家的照片!”文娜突然放下毛衣,从柜子顶上取下一个镜框来。这是小枫一家七口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照片,昨天我已经看到了,只是匆忙中没有细看。
“这是圆圆,你看,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那眼睛里是不是都含着笑!”文娜眼睛先笑成一条缝了。圆圆比以前长高了许多,也长胖了,她显得很机灵,原来空洞的眼神现在明显透着机灵劲。
“小枫真不容易啊,不知道为孩子吃了多少苦!”我叹息着。照片中的小枫与两年前一样美丽,只是明显成熟了不少,她满脸慈祥,挂着幸福的笑,让我根本无法与“杀人犯“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这是琪琪,小枫亲生的,很像吧!”小枫指着坐在沙发中间的一个孩子,长得和她特别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是亲生的。
“这是苗苗,有小儿麻痹症,是小枫从路边捡回的,当时才五个月大,现在已经快两岁了!”我点着头仔细地看着,孩子在小枫老公怀里,手和脚明显很细。
“这是青青,很健康,出生才三天就扔到小枫门前了,才三天啊,估计是偷吃了禁果的大学生生的!”文娜指着小枫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小家伙看着八九个月大了,调皮地瞅着一边的小姐姐。
“这个是乐乐,是她们的大姐大,已经八岁了,是个自闭症孩子,父母离异后不知去向了,在特殊儿童学校,最后小枫带到家里了。”文娜指着最大的一个孩子说,这孩子看着很正常,但眼睛呆呆地盯着前方,没有灵活劲。
“哎,小枫真的不容易啊!”我再一次叹息着。
“为了孩子们,她起早贪黑,拼命工作,哎!和她比,我真感觉到太渺小了!”文娜叹息着。
“或许她是怀着一颗赎罪的心吧!”我几乎被小枫感动的准备放弃计划了。但理智告诉我,我是一个执法者,不是一个传教士,更不是一个信徒。
“不管是赎罪还是别的原因,她现在是一个最慈祥的妈妈!是一个贤妻良母!”文娜摇摇头。
“但她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能让你顶雷!”我坚定地咬咬牙,我再不能陷入情感困境了。
“法律!制裁!法律制裁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让坏人得到惩罚吗?监狱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改造犯人吗?你说如果能将一个人放在社会上改造好,还需要再放到监狱中去改造吗?”文娜一连几个反问,问得我有些哭笑不得了,这是什么逻辑啊?纯粹是宗教徒式的解脱啊。
“法就是法,法不容情!”我坚定地咬咬牙。
“快起来吧,该洗漱了,今天我带你去给孩子们送礼物!”文娜看着我欲言又止,估计是不想与我争了,转移了话题。
“你瞧,我把你买来的东西分成了十六份,送给十六个孩子,虽然少了点,但他们很开心的!这可是他们的阿爸第一次给他们送礼物啊!”文娜说到阿爸两个字时,咬得很重,仿佛是专门强调,让我别忘记自己的角色。
我微笑着点点头,迅速穿着衣服。我是来执行任务的而非谈情说爱的。但世上那有我这样的执法者啊,沉溺于情欲之中,和嫌疑犯一道快乐地过着小日子。如果让局里知道,恐怕我真的要脱下警服了。
“就当自己在休假吧!”我自嘲着安慰自己。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做了,我只想和文娜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陪着她与孩子们快快乐乐地玩着,在这小村中渡过短暂的一生。
我匆匆给杨指导发了个短信,说昨天晚上刚刚到**县城,与文娜没联系上,先让一帮老哥们喝翻了,今天休息一下再联系文娜。发完后又补充了一条信息,说文娜手机时通时不通,很难联系,看来还得费些时间。
杨指导回了条信息,半开玩笑地说“你办事,我放心,保重身体!把握好机会!”我乐呵呵地回条“晓得!”就开始忙活我们的事。
文娜突然想到还有几个孤寡老人,还没有礼物,又把水果和零食调整了一下,她说那怕一个苹果一个葡萄也不能寒了老人的心。我笑着洗漱着,看她很细心地分配着礼物。
突然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吵闹声,昨天那三个调皮蛋你推我搡地进了屋,大声叫着“阿爸、阿妈”,说是到家里喝奶茶吃馍馍。我诧异地看着文娜,问她一年多了,是不是天天在别人家蹭饭啊?
文娜还没有开口,那个大点的小孩大声说:“阿妈说了,文阿妈快要当新娘子了,再不能做饭了!”
我掏掏自己的耳朵,惊奇地看着文娜,询问她咋回事。
文娜笑笑:“你别忘了,你说过要给我一个少数民族婚礼!”
我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云南时在傣族风情园说过的话,原本只是一场玩笑,没想到文娜却铭记心中,而且似乎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我不答应也不行。我看着满屋的婚纱照,心中一阵阵发怵。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照片,而她竟然还安排了一场婚礼。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我可以劝说文娜,但我不能劝说这些朴实的乡亲们,说不定他们已经私下里早早准备好了,只等着我这个新郎官上任了。
文娜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说:“别想了,去吃早饭吧!不会给你增加负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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