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脸来得这样快,恨不得昏死过去……

众人瞪大眼睛,默契的目光纷纷投向筝三娘,不是说就算常校尉亲自前来,也帮不了吗?

常生替姜姒答惑后,只侯在帐外静静等着。

却谁知,帘帐突然被撩开,筝三娘陡然放大的脸盘子吓人一跳,脸上的笑意分明带着讨好,可鼻端浓烈的脂粉味让人只想却步,他难得沉下脸来。

“这位军爷——”

筝三娘被这气势唬住,忙拉开了点距离陪笑追问道。

“奴惯常是伺候礼部将军的,”她特意提起那糙汉,随后隐晦观察了番,却见眼前常生的面色不见消融。

筝三娘有些讪讪,那瞬间,她仿佛再次听见其他女子捂嘴的偷笑声。

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陪笑。

“这姜氏女初来妓营,敢问,常校尉找她有何事?”

筝三娘面露难色,斟酌了番,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心底盘算说出口。

“毕竟,您也知道妓营杂物繁重,姜氏女若耽搁了活计,乱掉军中规矩倒也麻烦……”

常生闻言,视线扫过神色淡淡的姜姒,又看了眼她身旁的林湫月。

等目光回转到筝三娘身上时,神色彻底冷冽下来。

“校尉找姜姑娘,自然有他的道理,岂是你可随意揣测的?”

被那双黑沉的眼盯着,筝三娘腿肚子颤了颤,只觉得,任她如何费尽心机,心思都无处遁形。

“妓营杂事繁重,你倒是清闲的很,依我看……”

常生眨眨眼,突然间冷笑了声,“姜姑娘完不成的差事,便由你替代如何?”

未理会筝三娘如遭雷击的表情,常生正了正肩头铁铠,自顾自道。

“毕竟,你方才不是说了,这妓营的规矩不能破。”

筝三娘彻底慌了,攥着绣帕的手有些六神无主。

她忙躬身向常生赔罪,谁料话未出口就直接被常生堵了回去。

“方才所言,皆是校尉的意思。”

常生冷着脸,直接在众人面前摊开手令。

明晃晃的令牌上,分明雕刻着“校尉常灿”四个字,作不得假。

铜牌上的字迹威武,权力加持下带着迫人的威亚。

单单瞧上一眼,筝三娘已经吓得哑口无言,差点就要昏死过去,哪里还敢多言。

姜姒眼微咪,顺着营帐外透进的天光,仔细打量着常生手中铜牌上字迹的纹路。

甲胄声远去,姜姒跟在常生后,背影彻底远去。

筝三娘泄了气力,直接跌坐在地。

她还未来得及缓口气,便迎上周围营女子意味深长的目光,或冷嘲,或讥讽。

常生那话,无疑当众打了她响亮的巴掌,饶是筝三娘脸皮再厚,此刻也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更别提,地上那些脏乱的衣衫,此刻都要变成她一人的活计,她更是恨不得昏死过去……

校场练兵传来整齐口号,破天气势能将穹宇撑的更加开阔。

成百上千将士,或手持刀盾,或弯弓搭箭,脸上已挣扎出细汗。

姜姒心中一烫,只觉视线所及皆震撼。

素日只混迹在朝堂和家宅的她,胸口莫名生出几分豪气与敬畏。

察觉到这情绪,姜嘶眼睫颤了颤,脑海飞速的定格住眼前场景。

身为史官的习惯,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掏出以往随身携带的纸张和炭笔。

腰迹处,荷包空空如也。

冷冽的清风袭来,吹散女子颊便鬓发。

姜姒压下眼底失望,回神时,鼻端拂过难闻的腐臭。

草席编织的担架,上头竖躺了着尸体,露出的脚趾被寒风冻得僵硬,面容也被白布遮盖。

“姜姑娘——”

常生提醒声让姜姒微怔,视线忙从尸体上避开。

她朝着常生歉意般笑了笑,便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在多看。

甲胄铿锵声里,营帐已近在眼前。

初来乍到,姜姒压根不认识任何人,因此对于他们口中的常校尉,她也并不在意。

可撩开帘帐的瞬间,随着玉冠男子缓缓转身,镶金折扇仿若开屏般发出的脆响,让昨夜尘封的记忆涌入脑海。

认出常灿的那瞬,姜姒咬咬牙。

瞧瞧!这无懈可击的笑容,这手执折扇懒散的模样,分明便是昨晚给自己强行灌药的男子。

若不是他趁人之危,掐着她喝下那乱七八糟东西,如何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想到后半夜那事,饶是姜姒迷糊记不清楚全貌,可那种身不由己下被冒犯的感觉她如何会忘?

他叫常灿是吧?还是军中校尉。

好。

“姜姑娘怎么这副表情?”

常灿欣赏着姜姒的黑脸,俊脸上笑容若春花,只轻嘶了声后便敛起折扇。

“原本我还寻思,姜姑娘见着我指不定如何感恩戴德呢?”

“感恩戴德?“姜姒气极反笑,视线扫过男子头顶成色上好的玉冠。

相比外头训练的军中糙汉,姜姒对常灿这样,出生钟鸣鼎食家的贵公子反而更加熟悉,应对时也少些忌惮,

加上这人欠扁的笑容,是以她语气里的嘲讽实在没来得及遮掩。

“校尉如此算计,还真以为所有人都会感恩戴德?”

常灿轻嘶了声,挑眉间镶金的折扇敲打在桌面上,瞧着有些费解。

“姜姑娘这话,属实难为在下了。”

常灿看向姜姒,似是十分有耐心。

“就是不知——”

“常某这番安排,你是觉着子渊不情愿,还是姜姑娘自己不情愿了?”

玉冠镶在黑发间,更显浊白,说话间贵公子气息尽显,似乎极为妥帖。

姜姒却忍不住蹙眉,她愣是从这人表情里瞧出几分幸灾乐祸。

“自然是——”这话刚出口,姜姒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诧异看向常灿。

“子渊?”

姜姒脑海中,史料如屑翻飞,曾经被忽略的事实倏然间明朗。

若她记得不错,冠军侯韩俨,字子渊……

“子渊……”姜姒声音颤抖了瞬,半晌儿艰难确认道。

“你说的子渊,可是,冠军侯韩俨?”

常灿眼微沉,折扇啪嗒声里,语气带出些玩味儿。

“姜姑娘今日远离临安,莫不是就连自己昔日未婚夫的名字都忘了?”

这话说的轻巧,可姜姒却觉得他目光有些冷,刚入帐时那张灿若春花的假人脸有些不同。

反倒像是……显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

可姜姒却已无暇顾及,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她只觉得荒唐至极。

也就是说……昨日后半夜,那人竟是韩俨?

可明明……

筝三娘他们说,昨夜分明是礼部将军。等等,礼部将军?

联想起筝三娘对自己莫名的敌意,姜姒突然间明了,真相,或许正如常灿所说,他没理由骗她。

她莫名来到这个时代也就罢了,承受罪臣女的烂摊子也就罢了,可更加荒唐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竟然和史书中的,冠军侯韩俨!睡了?

姜姒愣怔在原地,仍在艰难消化着事实。

折扇开合声入耳似在催促,常灿眉锋跳了跳,似已有些不耐。

终于,女子的喃喃声入耳。

“你算计我,不过是欺负我罪臣女了,可韩俨他是冠军侯,你连他也一同算计,便当真觉得他不在意?”

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常灿挑挑眉,散开的折扇应声收回手中。

“姜姑娘倒不像从前,这倒让常某好生意外。”

“不过——”常灿唇角微嘲。

“临安城时,姜姑娘素日流连平康楚馆,成日厮混在男人堆里,常某还以为你能摸透些男人的本性。”

“到头来,你竟然半分也不懂男人……”

姜姒瞳孔微缩,似有些明白,常灿为何要算计自己了。

她坠崖后来到这个时代,后被人顶替为罪臣女姜姒,此番,完全是替人顶祸的无妄之灾。

“你有没有想过,我本就不是罪臣女姜姒……“

姜姒呼吸微窒,仔细试探常灿。

似是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常灿唇角勾出嘲色,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嗯,你呢,不是什么姜氏女——”

姜姒生出几分希冀,下一瞬心却转凉。“我呢,也不是什么军中校尉常灿——”

常灿脸色冷然,“姜姑娘觉得,这样的玩笑,有意思吗?”

心咯噔了下,姜姒只能无奈笑笑,常灿见此微咪着眼。

眼前人的样貌名字,分明就是从前临安城里见过的姜姒,她这是和他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呢。

半晌儿,常灿突然间笑了笑,十分气定神闲。

“既然不认那姜氏户籍,便是无名无姓,既如此,那你便承认,自己是突厥奸细了?“

折扇的金光有些刺眼,姜姒的心彻底凉透。

即便她能证明,自己不是臣女,那么,莫名来到这个时代的她,还能是谁?

如常灿所说,被军营重地,当最突厥奸细吗?

姜姒笑容有些难看,“校尉说笑了,我与您开玩笑的。”

“最好如此,”常灿打量着她,“说起来,两日前军营里也出现了个,说不清来路的男子。”

常灿似笑非笑,“你可知,他现在如何了?”

“他呢,被礼部将军怀疑是突厥间隙,便给活活打死了。”

脑海中,下意识拂过担架上蒙着草席的身影,鼻端仿佛还能闻到腐臭,姜姒指尖颤了颤。

“尸体若被扔进雪堆里,怕是还被狼给叼走。”常灿看着姜姒,意味深长道。

“常某奉劝姜姑娘,日后再军营里,最好少说这种玩笑话……”

姜姒苍白着脸,僵硬的换了话题。

“常校尉方才……是何意?”

说她半分也不懂男人,这是为何。

能什么意思?常灿扯扯唇,“字面意思罢了,也不知你是高看了男人,还是想要讨好子渊?”

姜姒有些无语,她从未见过哪家贵公子,能像常灿这般惹人嫌。

半晌儿,硬着头皮刺了句。

“世子还是营中校尉,原来冠军侯在你眼中,只如那些寻常男人一般。”

女子唇微抿,眼底的轻嘲让她芙蓉面上多出几分冷意。

这和常灿记忆里,只知在临安城中厮混,给子渊招黑的姜姒无法重叠。

常灿眼底拂过兴味儿,一时间,他倒还真是让人好奇,家族遭变竟是如何让她的性子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姜姑娘若是不信,”常灿挑挑眉,仍旧那副游戏人间的贵公子态。

“那不妨,我们打个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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