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赌……子渊的态度!

“就赌子渊的态度!”

瞥间他眼底兴味,姜姒有些无语,她刚要拒绝就被常灿打断。

“你初来乍到,妓营生活怕是无法如意。”

姜姒黛眉狠狠跳了跳,虽觉得他不会如此好心,却还是下意识抱了三分期许。

“若是你赌赢了,我便勉强在军营里帮你办件‘轻松’的事情,如何?”

‘轻松’二字被这厮刻意加重,似乎是在提醒她认清现实,莫要指望他能答应什么帮她脱籍的请求。

瞧见姜姒失望的神色,常灿好心情的晃着手中折扇,半晌儿一锤定音!

“你不说话……我便姑且当你答应了。”

远处的天高远而明亮,隐约能看见祁连山巅的白雪

却此时,营帐外突然传来声声号角,短促且有力。

姜姒听着发慌,反观常灿,脸色已陡然间郑重起来,严肃的难得像个人样。

号角声迅急,这是独属于骑兵营的讯号。

矮脚的木架晃了晃,常灿已然超起长刀,三两步朝外走去。

姜姒忙跟在身后,只见远处校场外,五六十匹高头骏马已然准备就绪,就要带着浩荡的气势离开营地。

视线扫过那些骑兵,姜姒的目光急切穿梭。

史料上所载,冠军侯韩俨年轻时,最为擅长的带兵方式便是闪电战,利用战马进行千里奔袭。

终于,姜姒的目光,停在队伍的最前头的黑色铁骑。

马背上,身着战铠男子脊背挺拔,正傲然握着手中长戟,睥睨着身前浩荡荡的军队。

即便隔着老远,姜姒仍能从众士兵的神态中,看出他们对黑骑男子的信服和敬佩。

马蹄嘶鸣声里,男子调转马头,这一幕,似乎就要与梦中的情景重合起来。

扬尘中,姜姒脑海中,陡然间拂过混乱的夜,颤动的眼睫让她慌忙垂眼。

浩荡战马凝出的气势,让姜姒心跟着一紧。

再次抬眼时,她面上已然平静,看不出半分杂念。

平静的目光重新落在骑兵营内,战马和士兵整装待发的场面。

姜姒手指轻叩,下意识的,将眼前场景认认真真记再脑海中。

唯一遗憾的,便是手头没有合心意的纸笔。

不过半晌儿的功夫,黑骑兵已然整装待发,让姜姒颇感诧异的是那校尉常灿的速度,此刻竟已踏着匹枣红马追到了队伍的最前头,似乎在与为首的黑骑男子攀谈。

枣红马的铁蹄拨弄着地上的碎石,鼻端扑出的热气呼呼,常灿拽紧缰绳准备归队之时还未来得及像韩俨抱怨今日为何突然出兵,便被突然出现的韩元旦挤走副将的位置,随后便是他为难的面色。

“常校尉,今日骑兵营外出任务,大将军的意思是……您就不必去了。”

韩元旦瞥了眼前头冷着脸的韩俨,模样有些无奈,却已算是给足了暗示。

常灿眼皮子跳了跳,脑海中莫名响起方才姜姒的话,他有些心虚的咳了咳,半晌儿还是不愿意相信,左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昔日临安城里不知搅坏子渊多少好名声,即便昨晚的事他理亏,但总归不会真毁了他二人兄弟情谊。

心中添了几分底气,常灿使出惯常的本事,纵马扬鞭追上最前的韩俨,长刀撩起将他战袍边角狠狠攥在手中。

这副赖皮撒泼的模样,看的身后的韩元旦瞪圆眼睛,心底没忍住为常灿默哀。

今日晨起,将军便冷着张脸,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是有种浑身不得劲儿的感觉,这才临时召集骑兵营准备前往百里外的驿站悬泉置巡逻一番,如今瞧着自然是常世子多管了什么闲事。

思绪被声音打断,韩元旦就见常灿当着剩余骑兵的面,朝自家将军高声请兵。

“校尉常灿,愿同将军共同出战,奔袭千里也在所不辞。”

见韩俨未曾瞧他,常灿更加拽紧长袍,继续道。

“校尉常灿,愿同将军共同出战,奔袭千里也在所不辞。”

“校尉常灿,愿同将军共同出战,奔袭千里也在所不辞……”

踏马扬尘的铁蹄声远去,常灿翻身下马,想起方才韩俨的冷脸不由有些悻悻,这都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可常灿瞧着韩俨那眼神,当真是恨不得提到过来追着砍自己了。

都是冠军侯了,还这样不晓得镇定。

常灿悻悻然眨眨眼,拿出原本揣在怀里的折扇,撩开帘帐瞧见等在原地的姜姒时差点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不满的声音传来,姜姒只是挑了挑眉。

“校尉记性这么好,应该不可能忘记方才你我的赌约吧?”

‘赌约’二字刻意加重的语气,姜姒容色平静,可迎上那双剔透的眼,常灿莫名看到了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神情分明再提醒他,方才常灿在韩俨哪里的吃瘪,常灿咬咬牙,这下倒是视线从上到下再次认认真真打量了番眼前姜姒,半晌冷哼了声。“倒是我眼拙小瞧你了,”话不怎么好听,倒也未曾抵赖。

“说吧,你想要什么?”

不耐的挥了挥折扇,常灿拿起桌上的茶杯连着灌了三口。

“我想要……”姜姒视线扫过桌案,刻意拉长的语调把常灿的好奇心挑起。

顺着姜姒的目光,常灿看向自己手中折扇,反应过来的他指节僵硬了顺,随后非常自然的抬手敛扇,而后在姜姒注视下,又非常自然的将手中折扇揣进怀中,那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见他如此,姜姒无奈点点头,瞧着像是妥协似的。

常灿倒也未曾觉得有任何愧疚,只继续催促道:“换一个。”

姜姒眼睫微颤,目光顺势而上正好落在常灿头顶的玉冠上。

那冠玉质通透,打磨的更是浑然天成,饶是姜姒见过不少好东西,此刻目光中也带着压抑不住的欣赏儿,真说起来,姜姒倒是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爷,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束发和衣衫也都是差不多的规格,也就只有常灿这尊佛,还能悠闲揣着把折扇,招摇带着头顶的玉冠。

这样边关苦寒地,竟还保留几分临安城中贵公子的做派,还有些稀奇。

不过……姜姒眸光一亮,脑海中没人住闪过个恶趣味儿。

都说这擒贼先擒王,这厮若真刀实剑的上了战场,那玉冠明晃晃的成色,不正是在提醒敌军赶紧来抓他嘛。

“你想要这个?”常灿说着似恍然般点点头,抬手便拆下头顶玉冠,这利索洒脱的模样看的姜姒眼皮子跳了跳,着实没料到这厮竟然这样爽快,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直接她脸色一黑。

这混蛋卸下玉冠,果断在她眼皮子下晃了晃,而后手肘一缩又退了回去,只吐出两个字。

“不给!”见姜姒气得转身欲走,常灿懒洋洋的嗓音重新传来,带着几分戏弄。

“你可想清楚了,今日出了营帐便是你自动放弃了,这便怨不得我,‘赌约’也不可再提。”

说完,还装模做样感叹了句。

“哎呦,这还真是可惜了!”

这般甩脸不认账的态度,还真是常灿这厮厚脸皮能说出的话。

“谁说我不要了?”

姜姒在就要撩开帘帐的瞬间停下脚步,像是负气般转过身子,视线随意扫过桌上摆好的笔墨纸砚,闭了闭眼是实在懒得在于常灿纠缠,恨不得拿上东西即刻便走人的神情。

“我就要这笔墨纸砚了……”

“你确定了?”

常灿随意瞧了眼桌上的东西,还准备损两句什么,出口的话便被姜姒示意他闭嘴的动作打住。

“世子莫不是想说,这笔墨纸砚价值连城,你不给吧?”

这一次,姜姒语气中的嘲意再也没有遮掩,就那样似笑非笑瞧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常灿以扇掩唇,难得有些心虚的咳了咳。

……

营帐外的天地广阔,姜姒眼底的嘲色收起,抱着墨砚的手指缓缓收紧,芙蓉面上终于露出个自从她来到这里后第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她最终想要和常灿讨要的,原本就只是这文房四宝中的徽墨。

姜姒看向边界处驻守的士兵,神色幽幽。

这徽墨对她来说,才是真正有大用处的。

她从前能成为朝堂上唯一一位女史官,所依靠的,也从来不只是家族势力,虽然来到这里让姜姒有些郁闷,但她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既然不愿意,便总该想办法破局才是。

……

西北戈壁的黑夜总是骤降,连着在妓营中呆了半月,姜姒勉强了解周围的环境和军营的生活节奏。

虽了解,却如何也不适应。

这期间,每至暮色将至,她便瞧着妓营中百日还辛苦干活的女子,勉强整理了番衣衫和鬓发,要么被军中有品阶的军官请去,有的夜半便能回,有的隔日清晨方能见着人,被那些人折腾个半夜,半夜回来便脸色惨白,却还必须自个儿去炊事房架起铁锅,独自抓两把药草煎好灌下去,这才敢回歇息会儿。

更甚者,姜姒甚至还在清晨瞧见,有营妓衣衫不整,肌肤处撕裂着几道鞭痕,触目惊心的看得人牙齿打颤,这是军营里尚且有些姿色的营妓的待遇儿,那些年纪上长的,那事上被人嫌弃,便被军营里当个男人用着,顶着西北的风沙尽做些粗活累活,蜡黄脸上的褶皱一天天肉眼可见的加深。

姜姒所在的这个营帐,唯有筝三娘和林湫月经常伺候到清晨才回来,其他人只伺候那事,并不留床。

凛冽的寒风让姜姒把身上薄被紧了紧,窜入弊端的腥臭无孔不入,她蹙眉忍了忍,到底还是将那恶心想呕的冲动压下,这里的环境恶劣,似乎已经把她的心气给磨平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和她同批押送的营妓,姜姒从他们眼中看到的颜色完全是惨淡的灰败,已经被生活折了腰。

眼睛莫名酸涩,姜姒觉得,她自己是幸运的。

至少……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即便能感觉到别人赤裸裸打量她的目光,可到目前,还没有人真正来打扰她。

不仅是因为姜姒手里,常灿送给她的那套文房四宝;最根本的原因还是那晚,她是被人从韩俨的将军帐里抬出来的,在韩俨没有明确表示厌弃她之前,其他人即便觊觎,也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就凭姜姒这副容貌,沦落在军营里,怕是早都被摧残的连渣也不剩了。

眼前所有的这些……都会和她没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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