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栗子了,糖炒栗子,糖炒栗子”
她回眸,忆起以前先生最喜的也便是她买的糖炒栗子了。
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之上,残雪斑驳,融化的雪水顺着层层叠叠的灰瓦流下,风雪里的亭台楼阁,显得静谧异常,层叠的屋瓦被雪层蒙住,而屋檐下的根根冰柱,亦令人叹为观止。
虞意在雪中站了半晌,扶摇吹来,她的发丝微微翻动,抖落点点雪丝。又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原本人来人往的巷子却只有一个栗子摊,让这场纷扬冷冽的雪,只为这一人而落。
走近走近,她朝着板栗摊一步接一步迈进。
“一份糖炒栗子,几银两”
“三银两”
虞意接过那袋热的栗子,从其中拿出一颗,用牙咬开吃了下去。
光乎追速,依稀乎前日犹是月之前,以前她不会剥栗子,吃的时候总是用牙咬,先生总惯着她,总给她剥,只是如今先生再也不会喂她吃了,只因为先生在几周前因战乱折了性命。
“过来演台戏了,立外何为?”
“来…来了”虞意跑去
“今日观看的人挺多,你别忘了动作就好”
“不会的”
如他所说,今天来的人的确有些多。
表演开始了,她像是倾国美人一般,绝色得叫人不忍闪烁目光,一身红色旗袍更是耀眼,看上去像静静的倔强的从墙角开出的野玫瑰,又像一只翩翩欲舞的红蝴蝶,这种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而台下那些评头论足的人也好,夸奖称赞的也罢,她都没有理会,这次演出好像很顺利。
她看向观众,所有人都对她的表演十分满意,她也笑了,小女子笑起来可真是优雅,嘴角勾起一抹妖艳,但又不失淡雅,表演很快结束了,她也收到了更多追求者的爱慕。
“走吧季晏礼我们回园里吃饭,听闻附近还有栗子铺,你不是最喜欢糖炒的吗”女子声音拂入耳边。
虞意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别过身去,她希望能看见他,但脑里浮现了一条有一条的文字:他不是季晏礼,你出幻觉了,他不是……
但虞意尽管相信事实也追了出去,追出去瞟见了那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离她越远了。她一步又一步跑上前,就像以前她追季晏礼的那样,那身影也忽远忽近,虞意脑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如果真的是他她又要说些什么。
身影越来越近,但奈何雪雾太大,她迷失了方向,就像没有家一样的落魄,腿软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也便是在朋友家中。
“季晏礼呢”虞意从床上坐起来,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季晏礼?先生早在几周前就…”
“不,今日我才见他。”
“这几日你还是在我家多休息吧,台戏那边我帮你。”
两人陷入一阵沉静。
虞意回过神,记得在晕倒前才听见有人在和自己的先生交谈甚欢,怎会忘了他的身影,怎会忘了他的声音。那身影她见过不知多少次,那声音她听过也不知多少次,都是她死了也忘不了的。
确切地说,她忘不了,可同时她也相信以后她的先生也会再来看她的演出,先生娶她也是迟早的事情了,但事实总是不尽人意……
几天时间倏忽而过,虞意在心底里不断问自己到底是否真的看见了爱人,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最后还是选择再去碰碰运气,只是她已在心里想好了最坏的结局。
来到自己平时常演的戏台前,她张望踌躇,且又未能遇见他。
“原来公子也喜欢看戏”那同为耳熟的小姐声音传入耳里,与那天的女子是为同一人。
虞意心里紧随着颤动一下,这声音除了季晏礼的青梅竹马宁媛媛别无他人。
“是。喜欢演戏的人。”
虞意也想起以前,季晏礼本厌倦了看戏,可还是因为虞意又每一场都会去看,凌晨的也好,上下午的也罢,他总会有时间去看。
虞意略有不信的转过头,恰巧与季晏礼对上了眼,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他。
挺脱的鼻梁,被她总夸着的杏眼,说起话来时有时无的梨涡,这个世上绝无第二人,她坚信。
“?”
“季公子,你也在”虞意忍着不叫出来,可声音还是颤颤巍巍。
“你们认识?”站在她一旁的宁媛媛打破了原有些微妙的局面。
“不。”
“是。不认识。”
“那我们先离开吧,妈妈还等着在家里”宁媛媛熟练地挽过季晏礼的手臂,季晏礼好像已经习惯了好久,两人便与虞意正错而走。
虞意的目光微闪动了下,一抹难以置信的不堪略过眼角,她或许从来也没有想象过,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和也尝口声说爱自己的先生只是擦肩而过,连先生也不再想起她了,她略有些难堪地托住沉重的步伐与季晏礼背向而离,她满眼也皆是失望,或许她是在对季晏礼失望,也或许是在对自己。
两人走时,竟飘起了雨。小雨罢了。
她又一次站在那里,就像她第一次站在外面买糖炒栗子一样。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看向街道旁的店铺里,早早地也就亮起灯来,冬日也常是这样,昏暗的灯光穿过窗玻璃。她手擎一把油纸伞,耳边响动着的只有无数坠下的雨滴的落音。
衣上雨,眉间月。滴不尽,颦空切。
虞意却又总觉是自己太多愁善感了。
二天,是到虞意演戏的日子,她左看又右看,像是在等人。
“到你了”
“嗯”
虞意一身妖艳,果真,美人配美衣。
“公子那块石头真特别,外面可买不到吧”宁媛媛偏过头看看季晏礼什么反应,又装出一副大人的架子:“哪个小姑娘送的?送我吧,你又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
季晏礼没有理会,也像是没听到,宁媛媛感觉自己有些受到冷落,眼神暗了下来。
虞意又一眼看见了季晏礼和宁媛媛,他真的每天都会像以前那样都来看演出吗?虞意心想,却又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她呆呆地站在台上,不知道又想些什么。
“这姑娘不就是上次那个找你说话的吗?你这石头不会是她送你的吧?”宁媛媛有些吃惊,接着又平复了心情,意识到刚刚那样问有些不妥,便放下了那副诧异的表情,等待季晏礼回复。
见季晏礼迟迟没有说话,宁媛媛有些着急了“只是公子,我们不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把这石头送我吧,我喜欢”她追着一直说。
季晏礼看了宁媛媛一眼,只是回复了宁媛媛的最后一句话:“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太好,这石头对我来说意义很大,我不会将它送给任何人”
虞意站在台上,但又被观众的嚷嚷声吵得回过了神。她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跑下台,只是她没有听到宁媛媛说的那些话……
虞意跑到后台,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听见一旁的人在训自己,具体说的什么也没听清。
等一旁训自己的人走后,她才拿起布包离开了。
今天季晏礼怎么又来了?怎么会呢?他不是早就把我忘了?
虞意有些苦恼,走了许久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她走到了季少爷的家门口。
虞意也总是七零八碎地听闻季家在城西选了一个新宅,新宅按规整建制,不大,胜在布局精巧,挺池山石,回廊相接,花草树木相缀。自打季少爷从日本出国留学回来后,庭中便又安了一古树,冬可遮雪,夏可庇荫,平添朴拙静谧之感。虞意想起那些总描述季少爷家里的那些话,她不禁更感兴趣了,但她又打消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不礼貌,只是她回去时找不到路了,左转右转还是转回了季少爷的宅子。
她有些着急,天有些暗了,她怕黑,以前她走哪里去季晏礼都会跟着她的,或近或远。
可现在不会了,虞意蹲在门口抱紧自己的身体,她很冷,睡了过去。
“哥,这有个人蹲在门口,是不是来找你的?”
“谁啊”季晏礼有些冷淡。
“不认识,睡着了”
“那算了”
虞意被谈话声吵醒,她模模糊糊地摸索着爬起来,又晕在了地上。
“晕倒了,还是送她进来吧”
“你醒了?”季余看着虞意,有些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你是?”
“季余,季晏礼的弟弟,你找我哥吗”
“是。”
“哥,她果然是找你的。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克死你亲爸的那个戏子?怎么?还要克死我哥?”
虞意的眼神暗了下来,原来季家公子说话这么直接得让人憎恨。她心想。
季余好像观察到虞意有些伤心,才察觉到自己说的话真欠,他有些后悔。
“不好意思,我嘴欠,该打,你去找我哥吧,他就在吃饭”
虞意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有一个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发光,虞意看看天上,又看见了季晏礼家的个个灯笼,风吹过,兜过去又转回来,可虞意还是对刚刚季余的话有些失落,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为她父亲的死感到惋惜,只是没想到被人再提她的父亲是在这里,季晏礼的家里。
她一步一步朝饭厅踏去,鞋子的声音哒哒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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