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双手在桌下摆弄着那几样东西，猛然抓起一物塞进了碗里，啪叽扣在了桌子上。
“来，猜吧。”
赵坤没有像陆六那样摇晃手臂，也没有提笔卦算，他只是看着那只瓷碗，似乎要看透表层，直现内面。
赵坤面无表情，甚至由于太过平淡而显得有些傲慢，看一会就换个姿势接着看，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闭目养神的李观清猛然睁开双眼，看向赵坤的双手，看着那双手捻弄的佛珠，他终于明白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程志为什么会输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佛珠就像是自己的珠子一样，可以操纵空间，他刚刚使用了被番僧称为破圩珠的珠子，很明显，在他转动佛珠的时候，碗内的空间脉络和佛珠的附近的空间脉络出现了重叠，似乎两处地方连接在了一起。
他应该就是利用这种方法把里面的东西取到珠子里面，而到时候玉杯想要有几颗就有几颗，都是他说了算，只需要把多余的放进佛珠里面即可。
而猜别人的也不会输，因为刚刚据他的观察，佛珠应该是把里面的东西“吸”了进去，而赵坤是可以看见佛珠的内部空间的，所以他一定能猜中!
“土豆。”
果不其然，赵坤的声音验证了李观清的猜想，他是知道佛珠的内部空间的。
程志翻开碗，里面果然压着半颗吃剩下的土豆，这还不知道是谁的早餐没有吃完。
“你赢了。”程志宣告了他的胜利，随即又把目光转向了陆六，满是愧疚。
陆六随即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他并不很在乎那些钱财。
“还来吗？”赵坤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顺带着还扫了李观清一眼。
程志周围的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在继续搭话，要是答应，在输可就是输得自己的月钱了。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大约沉寂了一分钟，赵坤正要结束这次游戏，“那就”二字还没说完，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我跟你来一局。”
说话之人正是李观清。
“哦？可我不想要月钱了，你们都知道的，我要钱没用。”
在座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赵坤的挑衅，他确实不缺钱，前两局只是他自己想玩，等到你连输两局之后，再问一遍。
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你想玩，我觉得你筹码不够，我不陪你了。
只有李观清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他根本不是不想玩了，而是想提出别的要求。
“我要是输了，我的诗，我去问先生要来给你，怎么样？”
“好，有魄力!”赵坤很高兴他能入套，赶紧答应下来。
“那你拿什么来跟它等价呢？”
“你说吧。”似乎吃定他了，赵坤反倒是对要求无所谓了。
“前三个条件，再加上你身上一件东西，怎么样？”
“前面都没问题，只是你还是提前说好了吧，别到时候你管我要衣服，我难道还现场脱下来给你啊。”
“那就要你手上把玩着的那个佛珠吧，我看着还不错。”
“你一个道士，要佛珠做什么？”赵坤脸色微变，连忙质问道。
“我看着不错，到时候拿来送人咯。”李观清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话激将道，“你不会是不敢吧。”
“这有什么不敢，就怕你到时候不敢去先生那里拿诗。”
“放心，我说到做到。”
“师弟，会不会玩的有点大了。”程志很担心出现问题，毕竟要是输了，月钱事小，师弟的面子可就丢尽了，日后在学院待不下去都是有可能的。
予人之物，再取回，无论是在儒家还是道家，都是大忌。
这要是传出去，等到日后李观清在道教当上掌教了，被人找出这种童年记忆，不仅自己的风评被坏，传出去害得可是武当的颜面。
“师兄，你就看着我怎么把他那佛珠盘到手上的吧。”
“这局谁来？”
“你来吧。”
赵坤双手在布兜里不停搅弄，似乎是怕被看出端倪，又逆着转了两圈，才拿出一银瓯来，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晃了两下，竟然有清脆的声音。
“猜这里面是什么。”
李观清笑笑，没说话，这看似降低了难度，其实恐怕除了赵坤只有他知道，这纯粹是个障眼法，还不知道他一会换个什么东西进去呢。
李观清也不着急，既然你要换，我就等你换完再猜又如何？
他很有信心。
赵坤又在悄悄地磨拭着佛珠，似乎下一秒就要更换物件儿。
忽然，他眼神里的自信仿佛外面寒风吹过的冻茄子，又僵又蔫，随后就像传播一样，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居然断了，连接银瓯的细线居然断裂了。
赵坤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更加用力的转动佛珠，可银瓯就像是卡住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面是……”李观清故意拉长声音，就是不说出来。
赵坤冷汗都要下来了，说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应变能力实在不行，竟然大喊了一声，“等，等会!”
“怎么？还不让说啊。”李观清顺势冲着说。
“你……”赵坤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面是银子。”
李观清不打算继续挑逗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干净利落说出了自己通过破圩珠看到的物品。
“到底是不是啊，打开看看啊。”程志是个急性子，在一旁催促道。
“对啊，快点弄开看看。”周围的学生们也在一旁应和着。
“着什么急？又变不了。”一直跟在赵坤身边的瘦猴子开口辩解道，然后又极快地转过头去看着赵坤，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赵坤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地掀开了银瓯。
果然，里面是一块碎银子。
“好!”道童们发出震耳的欢呼声。
他们终于是赢了一次。
陆六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次跟他预想的结果是一样的。
“观清，你真是个天才！”程志摇晃着李观清的身子，高兴的喊道。
“怎么样，赵大公子，愿赌服输？”李观清此时“不合时宜”地对着赵坤开口问道。
赵坤冷哼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又放弃了，随即看了看手上的佛珠，实在是头疼不已。
没办法，这不是他家里的金银财宝，多的数不胜数，可以随便拿来送人，这物件儿可是自己从郡主姐姐那里哭着闹着求来的，连亲姐姐都十分不舍得给他，还说什么这在封灵器里面都算的上神奇，让他再三保证不会弄丢这才给了他。
要是让姐姐知道我把这玩意输给别人了……
赵坤摇了摇头，似乎不敢想接下来自己是什么惨状了。
没办法，这是绝对不能给人的。
“我，我明天给你摘下来，今天卡手上了，我明天给你摘下来。”赵坤居然就这样装疯卖傻地跑出了教室。
旁边的瘦猴子看见赵坤跑出去，他也一脸担心的屁颠颠地跟了出去。
整个教室顿时笑声大作，纷纷在他身后嘲笑着，终于是扬眉吐气。
程志追出去在门口大声提醒：“摘的时候可别小心点，别给观清弄坏了。”
“哈哈哈。”屋子里顿时传来更大声的嘲笑。
李观清招罗着，让他们都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虽然也没有什么有用的。
半个土豆、烂橘子皮、一颗缺了牙的棋子……
但这也是清苦道士的现状，没什么钱，生活简朴，甚至有些贫困。
但那又怎么样，对于孩子来说什么最重要，面子最重要。
小时候能用最便宜的薄薄的粗糙卡片随便拍打两下就把别人精致的、泛着彩色条纹光泽的豪华卡赢过来那就是胜利。
更何况还把他吓得把手上的好卡全都攥到手里，边往家里跑，边跟你说着这是打着玩的，不能算的……
此时道童们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不是自己打的，但是好歹自己给提供了卡片，让他有了本钱，这样能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嘛。
李观清撤出人群给他们让位置取东西，看着一个个道童脸上露出的笑容，李观清忽然觉得小时候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正在他缅怀自己的童年时，一双小黑手伸了过来，碰了碰他的肩膀。
一道声音充满不舍的说道：“师叔，你看这葡萄干，要不你拿回去吃？”
李观清看着眼前的礼物，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侄啊，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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