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树你为何不长情?
景德十四年,我和阿娘被表祖母召入宫内聊天,阿爹说表祖母是当今的太后,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常家的荣耀。
我们常家不过是太后娘娘母族的一个旁支,算不上什么大家。我阿爹也就是一个五品官员,和阿娘恩爱非常,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阿爹阿娘很是疼我。
阿娘说太后娘娘是圣上的生母,先帝驾崩之后皇位空虚,不知有多少狼子野心之人对皇位居心叵测。是太后娘娘拉拢朝臣保定了当今圣上坐稳了江山。
我打心眼里的崇拜太后娘娘。
这是我第一次进宫,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皇宫那么大,比我家的府邸大了好几十倍。这里是那么耀眼,真让我着迷。我和阿娘说我喜欢皇宫,好想永远永远的住在这里,和阿爹阿娘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阿娘拉着我的手温柔的笑,但是没有说话。
我看着路上的姐姐们,她们真好看。
“姐姐你也好好看。”我笑着跑去拉上给我们带路的宫女。
那个姐姐似乎很是开心,朝我笑了笑。
太后娘娘所居的慈宁宫真是气派,殿前种了好多常青树,正值严冬瑞雪,常青树盖上了雪白的被子。
大姐姐带着我们进到了内殿,殿内飘着檀香的味道。我只顾着看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忘记了阿娘跟我说的“见到太后娘娘要跪下行礼”。
阿娘拍了拍我,拉着我跪了下去。
“臣妇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绵长。”
我只学着母亲说的话对口型,含含糊糊的,终究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我悄悄的抬头,只看见一个女人端坐在金丝木椅上,瞧着并不像我所想象的老太太形象。是一个面目和善却不失威严的妇人。我注意到她身旁立着一个小人儿,穿着暗黄色衣衫,瞧着十分好看。脸白净的很。
太后娘娘让阿娘起来,伸手招呼我过来。
“这就是表侄家的小女娃么?”她拉着我的手,我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阿娘刚要回话却被我抢先张了嘴。
我说我叫常青,七岁了,识得几个字。太后娘娘又问我读过什么书,我说识得几个字,却没读过什么书。
太后乐的合不拢嘴,抚着我的头发笑。
我瞅见旁边立着的小人儿正低着头,一声不吭却掩抑不住面上的羞红,眼睛不住的往一边瞅。
太后把他也拉过来介绍说:“昱儿,这是你青妹妹,还不给妹妹见礼?”
“妹妹好....”他有些怯生生的,脸已经通红。
我傻笑着给他回了礼,问他这殿内那么暖和他脸怎么通红。
太后和旁边的姐姐都不住的笑,阿娘也微笑着提醒我不要多言。
“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侄媳不必如此。”太后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她让小人儿带着我去外头玩,自己留了阿娘在殿内说话。
我们蹲在常青树旁堆雪人儿,我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他老老实实地答到他叫郑景昱,9岁了。
“那你的阿爹是皇帝喽?”我明知故问。
“你是太子吗?”
郑景昱笑着点头,折了一支常青枝子递给我,我不解其意。
“愿妹妹常青亦长青。”郑景昱笑着,他笑起来更加的好看。
我笑着接过,把那根枝条揣在衣袖里。
我招呼他玩着过家家,我扮娘子,他扮夫君。
郑景昱在我鬓边插了一朵梅花。
“我日后也要为我的娘子这般挽鬓梳妆。”
我说我要当你的新娘子,天天让你给我挽鬓梳妆。
郑景昱又羞的脸通红,只是北风吹的紧,我误以为他被冻红了脸。
阿娘许是同太后娘娘聊的不开心,她脸色很不好看的把我叫了进去。我拉着郑景昱一块进了殿内。
太后娘娘看着我俩拉着的手不觉浮上一丝笑,她问我喜不喜欢这里。
我说我很喜欢,喜欢这里,喜欢太后娘娘,也喜欢昱哥哥。
她接着问我想不想留在这里,我毫不犹豫地说想,丝毫没有注意阿娘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若阿爹阿娘都不在呢……”阿娘还是站起来脱口说道。
我看见太后娘娘狠狠的瞪了阿娘一眼,阿娘只得低下头又坐了下去。
自那次出宫之后,阿娘就日日心慌,我也不知为什么,只看见阿爹日日晚上都伴着阿娘,口中念叨着“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我从没问过,依旧过着没头没脑的日子,偶尔会想念宫里,想念郑景昱。
次年的春节时分,合父正欢度春节之时,宫内传来了旨意,阿爹跪接圣旨之后面色凝重的回到宴席,强颜欢笑的招呼大伙儿继续吃喝,独把我叫到一旁问我想不想进宫。
一想到郑景昱我就毫不犹豫地点头,阿爹苦笑着抱住我。
当晚我就听见阿爹阿娘的房中传来阿娘的哭声,我不明所以的推开了房门问阿娘怎么了,阿娘敛了哭容抱住我,久久不说话,我看向阿爹,阿爹低着头唉声叹气。
不出几日我便被宫里说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轿子接进了宫。离开家的时候阿娘抱着我痛哭,我天真的替她抹掉眼泪。
“阿娘,你们可要来看我。”
阿娘只能苦笑着说好,她会去看青青。
阿爹在后面强忍着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从轿内探出头,笑着朝他们挥手,看着阿娘挥动的手渐渐消失,看着我的家慢慢模糊。
郑景昱住在重华宫,我的住处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偏殿,太后娘娘派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来照顾我,我给她起名叫朱蕊。
朱蕊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而我则是以一个远房表亲的身份当了太子的伴读兼玩伴。
郑景昱听说我进宫便急着赶了过来,他比上一次成熟了不少,愈发好看了。
“青妹妹,你来了。”他笑着出现在我的视野。
他长高了许多。
朱蕊告诉我,太子今年十岁,生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住在凤栖宫;圣上十分宠爱皇后娘娘,二十多年一直恩爱如初;郑景昱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子。
我打心眼里羡慕皇后娘娘能得夫君一人心。
我又问了郑景昱的生辰,是在春暖花开的春节时分。
我每日起来都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后才去找郑景昱。
郑景昱常教我识字念书,我自觉不算笨,因为我很快就学会了他教我的东西。
“青妹妹当真是聪明极了。”每次我掌握了他教我的内容他都会如此夸我。
郑景昱有个贴身随从,我称呼他为小辉子。
宫里的所有人都叫他太子殿下,唯有我不同,我叫他昱哥哥,生气的时候会叫他郑景昱。他倒也乐得让我这样叫他。
郑景昱看书的时候旁边总会摆上一盘点心,可他每次都不吃,于是我便全吃掉了。
他总是笑着看着我吃的满嘴渣子,他怎会有喜欢看人吃东西这种癖好?
郑景昱总是被逼着读书,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读书,因为他经常偷跑出来和我玩。我们一起跑到皇后娘娘宫里躲猫猫,他总是能找到我,但我却找不见他。
皇后娘娘喜欢躺在凤塌上看着我俩笑。皇后娘娘真是一个温柔的女子,难怪圣上喜欢她。
她就像我阿娘一样温柔。
阿娘.....阿娘......
我想阿娘了,阿娘怎么还不来看我?
我跑去问太后娘娘,阿爹阿娘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
太后娘娘脸色一沉,命我回去抄写法华经百遍。
我不明所以,但自此以后便不敢提起阿爹阿娘进宫的事情了。
郑景昱送给我一只风筝,我喜欢的紧,趁着有风就拉着他出去放风筝。
他说他想飞的和风筝一样高,我说我也是,因为这样就可以飞出去找阿爹阿娘了。
我没注意郑景昱一直在看着我,我只顾着放风筝去了。
晚上朱蕊告诉我,圣上晋了阿爹的官。
我不知道晋官有何意义,我只知道我想他们,很想很想。
皇后娘娘宫里的猫生了小崽,我和郑景昱去凤栖宫偷偷抱了一只回来,养在我的住处。郑景昱给它起名叫念青,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笑话我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假装生气没有理他。
最后郑景昱笑着哄我。
他说念青的意思,是时时念青,日日念青,岁岁念青,世世念卿。
我笑着说听不懂,我确实没能懂他的意思。郑景昱也只是笑了笑。
今年的生辰没有阿爹阿娘,没什么人给我过生辰。郑景昱送来了一盘菊花糕,我和他一起过了一个生日。
郑景昱读的书越来越多了,懂得也越来越多,他总是拿书上的东西来捉弄我。
宫里的枫叶红了,真好看。
皇宫里的一切果然都是极好的。
郑景昱偷溜出来带我去玩,他故意把我绊倒在枫叶堆里,我被磕破了膝盖,疼的哭起来,好不容易爬起来看见郑景昱正在一旁笑的开心,心中不免委屈。
“我要去告诉太后娘娘!”我边哭边一瘸一拐的往慈宁宫走,郑景昱似乎慌了神,看我哭的厉害便拦着我不让我往前走。
“青妹妹,本殿下下次可不敢了。”
许是看我走路的样子太过好笑吧,郑景昱没忍住就又笑了出来。
我为此发誓一个月不和他说话。
最后太后告知了圣上,圣上把他叫到御书房跪着读书一日。
我偷偷跑去看,透过缝隙看见小小的少年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读着书,当今圣上端坐在龙椅之上,没好气的看着郑景昱,口中念叨着“你身为太子.....”
我不禁感叹圣上和郑景昱长得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好看。
我心中窃喜,又有些心疼。
朱蕊带我回去后我便不安心,隔一个时辰就去御书房偷看。直到亥时才看见郑景昱迷迷糊糊的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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