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医院里醒来,发昏了好一阵,才忽而想起你并非普通人,便想离开这医院,但她却拦住了你,她说医药费很贵的,你说你没事,想离开,她说,在医院里她有认识的熟人,她是给熟人塞了红包,才让你把号挂的前一些的,费了好多钱哩,要是去了别的医院,找不到熟人,你想塞红包都塞不了呢,一般来讲,一切事物都是有理智性的,尊法制的,可一旦遇到了人情世故,尤其是家里情长,便一切都要倒过来了,这世界就变成礼治的了。你说你晕倒属于急诊,不挂号,只是她癔想症又犯了。说罢便跳下了床,你不顾一切的要走,要离开这个悲伤的地方,或许,这世界上最真挚的祈祷并不在教堂,而是在医院的走廊,你忽而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年你年幼,你的父亲是个爱招呼人吃饭的酒鬼,尽管两夫妻已是中年,但你父亲仍招呼大批人来你家吃饭,他从不事先说起这事,而是看到你母亲开始煮饭时才跟她说,她只好慌忙去摘菜买菜,这酒徒们时常喝到夜半才走,学业繁忙的你隔着几层楼也能听到令人厌恶的笑声,祖母还在的时候时常驱赶他们,不曾顾及父亲的情面,父亲碍于面子不肯不从,但背后就说她老了,人也小气了,怎会有这般小气的老人,又道了一句莫非是老年痴呆罢了。后来老人去世了,酒徒们便更狂欢了,天天都来,日日都来,夜半走后,饭菜残局总由母亲来收拾,而父亲只会醉倒在床边,日常的劳苦和每日的熬夜是母亲身体不堪重负,她感到身体不舒服,但她不敢去医院检查,一是害怕浪费时间没有空,二是怕浪费钱,三是怕真查出病来被吓死。那年窗前月正圆,那年窗前你听见母亲房间传来的呜咽声,望着母亲日益苍老的脸色,通过偷偷翻看她的手机,看看百度搜索的词栏,你总算发现了这一切。于是你便突然小孩子气地跟母亲央求,你说你要去医院看看你的骨骼线是否闭合还能否长高,最终母亲总算是答应了,并叹了口气,真是个荒唐的孩子,计谋得逞,你也高兴的笑了。但事实上,你要是知道几天之后的化验结果,你是笑不出来的……
那年那晚满天星,那年那晚泣不成声,在最后的日子,你母亲反叛了这一切,那该死的酒徒,该死的毫无意义的操劳,你父亲倒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更年期罢了,你父亲不愿同你说话,更不愿听你说话,他直到最后的日子才知道真相……在病床上,在你母亲睡着的时候,你总是默默的跪在床前,向着医院的墙,对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虔诚的朝拜,你是无神论者,但此刻你却成了最真诚的信徒,就像卡勒德·胡赛尼笔下的阿米尔,你也不知道你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万事万物都是有奇迹的,但大致不会在你身上发生,悲哀的事是必然发生的,你只能坦然……
你想起在雨中朗诵凯风的男孩,那句: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不知过了多少春秋,可你不会忘记,然而,过往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复返,最真挚的情感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走到窗台,打算结束这些闹剧,但却嗅到了一股浓重的唳气。这里的医生向来是按理办事,但总有的病人却觉得每件事都是蹊跷的,不乏以最恶毒的思想去揣测医者的用意,小孩去做手术,身上有了些不适,面色苍白,长辈便要去揣测医生偷走他的器官了,而不去思考小孩是否违背了医嘱,或是自己对小孩的照料。你之所以有这番感慨,全然是因为你看到了这番场景:
楼下一个黄牙齿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刀上沾着血,染红了半片地,被两人制服半跪在地,担架上抬去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因为失血面色惨白,半睁的眼睛和你四目相对。
你叹了口气,你不禁想起陈仲伟等医生来,你想动用法力,但你又想到,其实最可怕的是人心,你可以救一时,可以救那么几个人,但你救不了一世,救不了一世人,这般的事情总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病是有形的,但恶是无形的,不管怎么说,人真是罪恶的生物,大致让他们自己焕然醒悟,才是最好的药剂。但事实上,刚从昏迷中醒来你的法力并没有恢复所以你也救不了他,你拉着小女孩的手,怀中抱着那只猫,要离开这里,这个伤心的地方,她问你这样的猫怎么能要,你说人不过是单纯的情感动物,外界的舆论到了气氛到了人的思想便到了,就一定要冲动地做某些事,气氛没了自然也就成了乌合之众作鸟兽散了,这个问题不出自她一人,而是这个腐朽的社会。她问你要去哪,你说你不知道,就说坐着这座城市的火车,驶过六七个工作日到了哪里,便是我的目的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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