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山镇,这镇名因背靠雷云山而得名,群山环绕,像一个囚笼,将这里的人世世代代的困在这里。
这里,就是凤凌的故乡,也是他的童年。
故乡,聂珍珍常说落叶归根,无论其他地方待的再好,总归差点意思。
少年时并不太懂,长大了,并不想懂。
…………
清风吹过,一阵阵花雨飘落下来,山野像铺上了一床彩色的大锦被。
少年坐在山坡之上,望着下面金黄的麦田。
凤凌不止一次想吐槽这镇的名字,太畸形了!但他想了很久,也许是知识匮乏,始终没有找到吐槽的点,心里不由得郁闷不已。
此时小小少年无知的心里想过:等我以后当了镇长,一定要把这破名给改了!
少年的梦想就是这么的一时兴起,有始无终。
微风轻轻从远处麦田拂过,掀起了一帆帆金黄,吹乱了少年的发梢,也带着他懵懵懂懂的梦想远航……
回到家,入眼是一栋青瓦红墙的小楼,两层高,岁月匆匆走过,在其上面留下了它走过的痕迹,让小屋变得斑驳不堪,宛如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端正而慈祥。
凤凌的奶奶名叫聂珍珍,名字听起来十分的文雅,但脾气嘛……只能用凶悍来形容!
脾气火爆无常,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恰好,天不逢时。
“臭小子!作业写完了吗?整天游手好闲的!”
刚从鸭子围栏中出来的聂珍珍看着凤凌鬼鬼祟祟的样子,厉声喝道。
凤凌无奈:“王静淑,过分了啊,现在离开学还早着呢!”
聂珍珍眼神凶狠,瞪着凤凌:“写不写?不写就给你来顿竹笋子炒肉!”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你读书,一天管这儿管那儿的。”
凤凌嘴里嘀咕着,顿住想逃离的脚步,心里异常烦躁,语气中敷衍又带着倔强,以此来表达着他的不满。
他不止一次在心中鄙视对方,自己可是受过义务教育的祖国少年,不屑于和对方这种文盲交流。
凤凌反抗过,但事实很残酷,每次当他袒露心中所想后全镇的人都知道:凤家那小子又惨了!
因为聂珍珍会手拿一把竹篾杆子追着他打三条街!最后让凤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嘴里念念有词:“聂珍珍,你老妖婆成精了吧?年纪一大把了,跑得比我这个无敌风火轮还快!”
聂珍珍不屑得看着他:“就你?还无敌风火轮呢!什么时候跑过镇东头那条狗再说吧!”
…………
夏日炎炎,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阵阵蝉鸣附和着描绘出一幅盛夏。
凤凌独自一人坐木板凳上,看着桌上的作业,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这让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以我的智商水平,这些作业根本不配我写,写了也没人看,还浪费墨水。”
那李老头儿每次都背着他们的视线偷偷的将作业拿去卖废纸,以为他们没看到,其实早就被他们发现了。
越分析越有道理,凤凌成功的被自己说服。
想到这儿,凤凌心一横:做个鸡儿毛线!
“像杨老头儿那种人,居然都能当上人民教师,简直是风气败坏!”
赤诚的祖国青少年对这种事表示深深的谴责,等他以后当镇长了,第一个做的就是掀了李老头的乌纱帽!
“小凌子!小凌子!”
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凤凌立马双腿一蹬儿,像风一般的跑出去了。
“别瞎叫唤了,小声点儿!不然聂珍珍跑出来揍你!”
凤凌看着眼前这个肥硕的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嘿嘿嘿,没办法,你知道的,我嗓门大。”
凤凌端正的打量了对方一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仅嗓门大,也很黑,像个煤球儿!”
郭明一听对方这么说,立马就双眼瞪红了。
“黑咋滴?这叫健康,再说我黑吃你家大米了?”
从小到大被人说黑煤球,但这是天生的,他有啥办法?
凤凌:“别说了,先走吧,去摸鱼,聂珍珍还在睡午觉呢,呼噜声老大!”
郭明接过话:“我外婆也不差,你呼噜声比打雷还恐怖呢!”
这该死的攀比心!
凤凌问:“郭胖子,今年暑假作业写不?”
郭明听到这个问题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像思考世纪难题一般,沉思了很久,最后不确定的难以启齿道:“暑假作业……好像被我外婆拿去当火引子了。”
凤凌听后难以置信,好心的问道:“我的作业给你写?”
郭明头一甩,坚定道:“做你娘!我配吗?”
………
午阳高挂,照在远处的青山绿水,也照在了这两道汗流浃背的人影上。
连带着风也是一阵阵热气,但是两人的欢声笑语,却在这炽热的夏季绽放出真诚的花朵,与蝉鸣渐渐融在一起,都成了夏天的一部分。
…………
在凤凌的记忆中,童年悲催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最惨的无非三件事。
一是每年暑假都会被抓壮丁,收谷子和苞谷,收了还得麻,麻了还得晒,晒了还得装仓。这绝对是他人生中受到过最强的酷刑!至少在童年回忆中是这样。
二就是作业,每个学渣都有这种烦恼,从一年级开始,凤凌就和老师斗智斗勇,和作业展开了扫荡和反扫荡。
每次看着空白的数学题,它好像在无声的嘲讽着:你个傻小子,做不来了吧?
为此凤凌都会下定决心 ,奋发努力的……撕掉它们,结果没意外,第二天他就被请到了办公室喝茶,那茶苦了吧唧的,贼难喝!
第三就是消失的压岁钱,凤凌每年从头盼到尾,最盼的就是过年,因为这时就有压岁钱拿了,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很多的吃的,就连一向扣扣搜搜的聂珍珍这时也会买一些年货。
岁岁年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个饭,这就是小镇人的平淡中的热情。
但是每一年,在得到压岁钱的第二天,就会遭到聂珍珍的魔爪。
“小凌子,将压岁钱拿出来,奶奶替你保管着。”
聂珍珍伫立在床头,脸上露出渗人的慈笑,整个童年都是这句话,凤凌在经历几次上当受骗之后,决定奋起反抗,勇敢的朝着对方说NO!
这还是刚从旁边老李头那儿学的洋语。
聂珍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虽然听不懂最后那句什么意思,但这丝毫不妨碍她抽出藏在身后面竹篾条子。
凤凌见此一愣,嚎的撕心裂肺。
“聂珍珍,你竟然使用武力说服,无耻!”
聂珍珍撇了撇嘴,手中的竹条呼呼作响。
“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过程并不重要,怎么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记得你身上有800块压岁钱是吧?”
凤凌听到这儿哀嚎声也停了,满眼不可置信。
“你他妈太不要脸了!我明明才600!”
聂珍珍听到这句话,奸计得逞的一笑,摊了摊手。
“交出来吧,奶奶替你保管着,以后给你讨媳妇儿用。”
凤凌咬着牙,看了看对方手中的竹条,被迫宣布这次反抗起义失败,只能像一个失败者一样乖乖上交贡品。
聂珍珍见他这副娘们唧唧的,冷哼一声:“没出息!”
只见她抽出一张50的丢了过来。
“这钱拿着买本子和笔吧。”
凤凌听后心中一喜,本以为是净身出户,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可支配产。
“这学期别找我要零花钱了,要了也没有。”
她接下来这一句话瞬间让凤凌痛苦万分,哀嚎不已。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还有没有人权了?”
聂珍珍说:“那把50块拿来!”
凤凌马上把钱往裤裆一缩:“没门!”
…………
凤凌出生在雷云山镇,每年无数的野菊花开的漫山遍野,仿佛天边都被染上了一片金霞,一栋栋青瓦红楼如繁星一般点缀其中,炊烟淼淼,展示着人间的烟火。
父母从小就去了广州打工,有时候一年回来一次,有时候是两年,所以他就光荣的成为了留守儿童。
从出生起,他就被交到了聂珍珍的手上,从小到大,奶奶为他交学费,替他买衣服,给他买五彩弹珠……当然,还有被她压迫!
因此凤凌十分珍惜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他们总是很忙,过年也在家待不了几天,所以他会将在一年以来聂珍珍的种种罪行一一告诉他的妈妈。
但妈妈总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声的说:“奶奶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也是为了你好,你在家要好好的,听奶奶的话,别总跟她吵,要好好读书,没有文化在外面会吃亏,只有读书找个好工作才能在以后娶个媳妇儿过好日子。”
在凤凌的心中,妈妈是个温柔的人,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而聂珍珍则恰恰相反,是世界上最凶残的人。
至于父亲,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和他相处的短短时间里,父亲好像从来就没怎么笑过,但是他还是很喜欢这样的父亲,这完美的符合他想像中男子汉的形象。
没次听完妈妈的教诲之后,凤凌都会发疯似的沉迷学习两天,但也仅此而已。
没过多久他就被知识拒之门外,并且用事实扇他的耳光并无声说着:你根本不是学习这快儿料,认清现实吧!
凤凌也因此心安理得的果断放弃。
每次聂珍珍心情好的时候,见到自家傻孙儿在无所事事的样子,都会嫌弃的摇头。
心情不好的时候另说,因为经过血的教训,凤凌总能避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
聂珍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喜欢上了一种……凤凌对此不好评价的运动,因为它在不同的年龄阶层定位是不同的。
就比如说凤凌,他对此深恶痛绝!已经被折磨疯了!这项运动就是——广场舞!
全镇所有的“闲人”都会参与进来,一聚就是一大片,犹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狗看了都得绕道走。
而聂珍珍作为雷云山镇广场舞协会的会长,在经历几乎全镇所有人和非人生物的抱怨之后,自然要起到带头作用,毅然的搬着那超大号音箱凳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从这一刻起,凤凌的恶梦开始了,每当他总算拼凑完作业之后,兴奋的打开电视,紧随而来的《荷塘月色》就传入了他的耳膜,直达他的心灵。
音乐声排山倒海,震天憾地!紧紧的将他的心灵团团围住,就如同雷云山镇一样,被群山环绕着,逃无可逃,最后被逐渐吞噬……
凤凌双目无神,呆滞的盯着老式电视机中播放的小哪吒,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只能默默的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来做着最后的倔强。
当然,这并没有卵用!
每天晚上,聂珍珍心情美好的踏进房屋就能看见祖国的国宝——熊猫!对此她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还不忘大笑着。
凤凌见此内心的小火山彻底爆发了,大声的质问道:“聂珍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珍珍眯了眯眼,打着哈欠:“什么这么做?”
凤凌怒火更甚,指着大音箱:“你为什么要将大音箱搬到院子里来?”
聂珍珍说:“你懂什么,广场舞这么伟大,现在全镇人都在抵制这项伟大的运动,作为会长,我有责任和义务解决问题。”
凤凌愤愤不忿:“那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声音这么大,我还怎么学习?”
听到他这般说,聂珍珍突然有劲儿了,一脸惊异的看着他,还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
“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聂—珍—珍!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凤凌此刻仿佛被万箭穿心,人格遭到了侮辱,心灵受到了亿点点伤害!
等凤凌伤感完了之后,那里还有聂珍珍的影子,她此刻早已经倒在凉椅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开着她的煤火车不知东西了。
凤凌只能干瞪眼,心中怒火横烧却无可奈何。在这一刻,少年内心有一种想发愈演愈烈:他想长大!
只要成为了大人,他就不用被收压岁钱;就不用被聂珍珍压迫,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可以挣钱,挣很多很多钱,这样爸爸妈妈就不用待在广州,就有时间回来陪他,聂珍珍也不用那么节省…………
无数个不用在少年的脑海中回响,就像天空中的繁星,又如飞散的蒲公英,数不胜数,成了他童年时光里不可磨灭的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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