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雨瑟瑟,马嘶贯京城。
京城外一队车马停在雨中,时值深夜,月光白惨惨地打在青灰的车幔上,雨水早已透过行车人身上的盔甲渗进衣服里,黏叽叽地贴在身上,寒风一吹凉意便渗进骨缝,而他却不加理会,这竟然是一支军队!闪电滑破天际,行车人肃然的脸一闪而过,下垂的嘴角和淡漠的双眼显得整张脸无比的诡异,仿佛是地底的罗刹来索命。
深夜皇城外有一支军队,守城人立即戒备起来,只见一人将佩刀抽离出刀鞘,横在腰间,高声呵斥:“来者何人!”
与此同时,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下了马车,他满脸横肉,走起路来左右摇晃,手捧一块令牌,走过赶车人时不屑地皱眉,却又不敢造次,嘟囔了几声就堆起笑容,眼被挤得眯成一条缝,“兵长莫怪,兵长莫怪,这是平南王一家到了。”
说着,不等守门人发问,便主动递上了懿旨和平南王的腰牌。
守门人检查完后向同伴递了个眼色,另一个守门人会意地看向他,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守门人示意将城门打开,目送平南王的马队入城。
马车内,一个不到三旬却异常憔悴的中年人倚着靠背,身上裹了比其他人多好几层的衣物却还是显得无比清瘦,他旁边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正专心地吃着甜糕,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愁闷,他二人便是平南王父子。
“儿……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儿啊,你此一去,你我父子二人……咳咳咳……便……便再难相见。”
说完,他便捂着心口咳嗽起来,指尖死死地抓着木窗框,竟然明显更憔悴了。
平南世子悲伤地看着父亲,忙顺着父亲的背,给他递了一杯茶水。
平南王哆哆嗦嗦地接过,指尖不停地抖动,刚要开口,平南世子焦急地不让他开口,“父王,别说了!”
平南王摆手示意他没事,“我一向是不信他说的话的,如今竟然不得不信了。你娘已经亡故,我也就只能和你说了。”
平南王自己这病是早有病根的,十几年前在京都时一次溺水时落下的。
“应如,明日恐怕是你我父子最后一面了。应如,如果皇宫中太后和太皇太后她们苛待你,你也不要声张。”他又仔细地想了想,脸色就又凝重起来。
“你有一个皇姑姑,便是如今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有一个千金,是你的皇姐。她们也许会助你,也许会害你。娇儿你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不要与她们斗。也不要想着……咳咳……铲除她们。”
陈应如不理解地看着平南王,“爹?”
平南王不再开口,苍白的手指抚摸着陈应如的头顶,眼神定在陈应如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永远记住。
但陈应如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平南王的手指移向他眉毛下的一颗小红痣,将它遮住,神情柔和,陈应如忍住泪意,“儿遵命。”
*
公主府
陈墨尹将折子丢进碳盆,看着猛窜起来的火焰,将手指靠近火焰,感受着灼人的温度,她温声道:“平南王,进京了?”
“虎子传来的消息,应当不错。”
朱雀给她披上大氅,如是应道。
陈墨尹还是淡淡地,仿佛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一样,但却无端地让人感觉她要发怒,她清清地笑了几声,“他们还真是着急啊。”
玄妩娇俏地眨眨眼,“殿下,那些个老东西是怕应了武皇帝那句话。”
陈墨尹也笑得更真切了,“皇爷那句话,本是不当讲的。”
武皇帝是个情种子,一辈子征战沙场,就为了与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后一共诞下了四个子嗣,第一个便是陈墨尹的母亲,皇后怀孕时,国师便断言这个孩子是紫宸仙降世,乃是帝星。结果生产下来却是个公主。
但武皇帝不在乎,照样传授她帝王权术,最后竟然真的修出一副帝王相。但皇后不忍她受千夫所指之苦,便执意又生下了三子,结果一个比一个不成器,竟然只有老四还算中规中矩,却比大公主平庸得多。
武皇帝一直说母亲才是最适合继位的,便在死前立了道旨,大意是如若以后皇室无人可用,就让长公主或其女佐政。
“明日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了。”
陈墨尹又将一只折子丢进碳盆,饶有兴趣地看着闪烁的火焰。
“皇爷的话,总归还是助我的。”
朱雀一惊,“小姐?”
“小姐,明贞皇后她当年不……”
不等朱雀说完,陈墨尹便摆摆手,“母亲当年没有摄政,皇祖母她心本有愧,自然不会阻拦。”
朱雀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那夫人那边……”
陈墨尹抚平朱雀皱着的眉毛,“山人自有妙计。”
朱雀想了想,心中是喜忧参半,先帝爷为了自己的皇位稳固一直打压着长姐一脉,不允许入仕,纵然是亲姐弟也早已暗生嫌隙,如今他死了,弟兄们也没有继位的意图,与其将权势让与旁系,不如登堂入室,执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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