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雨欲来,危机初显

待我用完膳,正于院落里散步消食,便见一小丫鬟跟上前来禀报:“小姐,老爷和夫人传您去正屋回话。”

由小丫鬟领着路,绕过院外古朴的走廊,从景观的培育情况和阳光的温度来判断现在的季节已过春分。微风吹在脸颊上,并没有明显的凉意,倒是平添了一丝轻柔。同样是在立夏未至时,曾经四月总是带给我思绪万千。我生于春分这日,该是万物萌发生机之时,却也是寒气将退未退之时,空气中还残留着肃杀的气息。待至四月,厚衣已褪,就该换上卫衣或加了外套的裙装,提前预告着夏日惊喜。彼时赶夏的年轻人,趁着阳光尚好的日头,往往会争先尝试短袖和单裙。可谓同在路上走,各人季节大不似。到了五月初,已然是夏天的势头了,满大街顷刻间皆着夏装,直到过了十月中旬才会陆续换上秋衣,抵御仿佛一夜间生出的凉气。

正胡乱想着往事,心中不免增添少许酸楚。那个世界的我,还存在着吗?而我也认定了此刻所遇亦并不是梦境。片刻过后,丫鬟已将我领至正屋口,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带着竹青走进了屋内。

“舟儿久病,见过爹爹娘亲,望爹爹娘亲一切安好。”正厅上位坐着的男人定了定神,神情中闪过一瞬间的异样又立刻松弛下来,确认我身体无恙后缓缓开口了:“舟儿,你可算是醒了。这几天可把你爹爹和娘亲急坏了,你娘日日守在你床前,人也消瘦了不少。还好,还好,看你现在恢复得很好。我已请了郎中,午后再为你请请脉。”娘亲也在一旁不时点头,面露担心。“舟儿,那日发生的事,你可曾记得?”爹爹又一句话飘来,语气略带迟疑。“爹爹,娘亲一早也问过舟儿这事。可是舟儿真的什么都记不起了,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了了,舟儿也醒了。”其实我也算是实话实说,按庄周梦蝶的说法,你根本没办法判断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我若以此刻为真,那过去的一切便都是虚无。

爹爹此刻的表情,复杂得让人难以捉摸。

“竹青,别忘了你现在是戴罪照顾着小姐。现在你可要好生照料,不然有你好下场,仔细你的三两骨头!”爹爹话语冷了下来。“是,老爷,竹青明白。”竹青立马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竹青还能留着贱命,多亏老爷夫人宽宏。竹青必定誓死看护好小姐!”这时娘亲发话了:“赶紧扶小姐回屋休息吧,小姐有任何不妥都随时找我禀报。”这时爹爹的脸色才有所好转。“老爷夫人,竹青遵命。”

一出正院,我便解开了竹青对我的挽扶。在回侧院的路上静悄悄的,路过的下人也都匆匆忙忙行过礼就跟我告退。

“竹青,现在没有外人了。”我没有看向她,好像是在跟空气对话。迎接我的是几秒的沉默。“竹青,我料你是聪明人。我也只愿是和聪明人交往的。”我继续说。依旧是几秒的沉默。“所以我想,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我转过头,这才似笑非笑看向了她。

“小姐,你不是曾经的小姐了,对吗?”她站立了身子,不再往前一步,定定地看着我问。

“你觉得呢?”此刻我并不打算跟一个丫鬟多解释。

“经过今天的相处,奴婢觉着跟小姐有缘。”她没有正面回答。

果真是个聪明人!

点到为止,又彼此心知肚明。

“我现在的诉求就是,下午郎中诊后,你去禀报娘亲。”我顿了顿,“唔,就说我因突发变故,性情已变,不似从前。郎中已请过脉,说辞是过往事宜一概不记,就连认人也已不全。虽身子已无大碍,其它却不可强求。”

“竹青记下了。”她的眼中不知为何突然明朗了起来。

我不经感慨,苏砚舟啊苏砚舟,你的境遇可真是大有玄机呢!

“那好。现在可以说了吧?”回到屋内,我一坐定便不想让思绪空闲下来。

“小姐,竹青自知回避不了,愿将知晓部分告知,只求小姐日后能保竹青小命!”竹青像是在路上做了什么决定,现在已然放下了思想包袱。我不作回应,心中却也明了了几分。

“那日,小姐说快立春了,想要老爷提前给她准备满翱楼定制的纸鸢。到了书房外被家丁拦下,说老爷在会面贵客,不宜打扰。按往常,小姐是不会为难下人的。因一早贪嘴,偷尝了厨房里新酿的果酒,有三分醉意,偏退下了下人去老爷书房外逗留。奴婢不敢走开,也是跟着小姐站在了屋外。”竹青突然止了话,不住吞咽了口水。

我抬眼瞧了她一眼,并未打算打断她的思路。

停顿了约莫有半分钟,她不由飞快眨了几下眼,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屋内老爷与贵客谈事,说的便是给小姐议亲的事宜。因窗缝未完全合上,不仅从窗缝可以略略窥见室内场景,紧贴窗缝亦可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因家中常有贵客到访,小姐和我对往来者或多或少都知晓,有些甚至面熟。

可那日屋内有几人却甚是面生。

听声音约莫有两三人,因为不能窥见全貌,不知屋内最终几人。

小姐听到,听到老爷说,说什么'多亏金兄多年来将令郎多次带来府上,这才有了商量大计的由头,对外都道是金务须与小女因从小投缘认了兄妹,也没落下什么话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成功将小女嫁入莫家,早日将莫开澜引入局内。还有,上面吩咐下来的,我已都安排妥当,只等时机。'

其它断断续续还有一些其他人的话语夹杂着,我见小姐已然变了脸色,酒也几乎全醒了,便也没心思继续往下偷听。小姐是最敬重老爷的,老爷从小也是将小姐放在心尖尖上的。未曾想,未曾想这些话让小姐备受打击,趁酒气还残留一丝未消散,她未言一句,飞也似的跑离了老爷的书房,我在后头几乎追不上。后来,后来只见着小姐直奔侧院的水池一跃而下了。

我在身后赶忙招呼宅内下人将小姐打捞起,小姐却也是昏迷了好几日。老爷夫人来回请了多次郎中,也不见有何好转。老爷从随从处听闻小姐跳池前来过书房,便也沉默了。

然后今天,也就是小姐昏迷的第七天,你醒了。”竹青说完这些,再不言语。

果然如我所料,苏砚舟并非单纯是恋爱脑。她受到的最大冲击,约莫是忽地明了她最最敬爱的爹爹,多年来只将她作为棋子,而这盘棋,不仅是只涉及金家那么简单。而这么些年来,金务须对她到底有几分真,她已无力考证。

可那言语中透露的“上面”,又是什么呢?爹爹又要对什么事动手呢?

看来啊,往后就算随了长辈的意愿顺利嫁入莫家,莫家也并非什么福地洞天。

“竹青,今日所讲之事,你知我知。往后你若还想活命,不可第三人知。”我呼出一口气接着道,“依我猜,你也不是那么简单。”

说完,我径直走向里屋,留下竹青怔怔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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