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先带着小雪，去了李云升现在住的地方。
郊外别墅。
这是李云升一个人的主意，阿旭，柳真旭一开始是拒绝的。
太铺张浪费了吧！
房子就是要有人住的，难道放在那里就不浪费吗？
嗯，所以拒绝无效。李云升把阿旭几乎是半绑着一起来了别墅。
大概两人都没想到，这间别墅，他们往后生活了近十年。
……
发生了很多事啊。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这样感慨。李云升自嘲的想。
已经入夜，但因为下了雪的缘故，天空和大地还是一片蒙蒙亮。
戴着白帽子的路灯，在雪中亮起暖黄的光。
李云升牵着小雪在走。
两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浅浅的浮现，逐渐清晰，又慢慢的淡化，悄悄消失。
两人都没说话。
李云升还没有过带孩子的经历，所以他觉得牵着孩子走是最不会有意外的。
小雪没有过和父亲牵手走路的经历，因为雪人体质不会受伤。她觉得很新奇。
沉默的，静悄悄，这也是人吗？
天地暗淡，雪上有光。
小雪的手很冰凉，有人的触感，血肉之躯和指骨，纤纤细手。握在手里就像牵着雪人一样……哦，不对，小雪就是雪人啊。
天哥的手很温暖，是人的体温，似乎比冬眠的蛇要更加炽热一些。但我还没融化，是天哥给的“束缚”吗？我能听到一些人的心声……
小雪她/天哥他……
没有在想死吧？
……
屋内，早就准备好了的柳真旭给了小雪一个拥抱。
“哇，好漂亮的小雪，让姐姐摸摸~唔~”
“我要蹭蹭你的脸蛋~哇，好冰！”
“小雪，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啦！”
“过来过来，看！你以后的房间。”
“呃、啊……”
“看，你以后的衣柜和漂亮魔术柜。”
“哎，欸……”
“还有~这个，你以后的校服！”
李云升一脸无奈，跟在两个女孩后面走。
小雪能感受到人的热情。很激烈，很剧烈，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像雪人突然暴露在夏天的阳光下。
唔哇……好热，雪、雪要化惹。
好像听到了蝉鸣……
天哥，救我！
被抱在成年女性怀里的小雪，艰难的向李云升投去求救的目光。
抱歉，阿旭是对可爱的孩子没有抵抗力的，特别是小雪你这么精致的小女孩。
忍忍吧，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李云升回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等等，阿旭，小雪什么时候有校服了？”
柳真旭恋恋不舍的放下了小雪，小雪一溜烟跑到李云升后面，两手扯着他衣角，把头埋进去。成年女性好可怕，母性光辉太热烈了哇。
“哎，小雪应该是要上学的吧。”柳真旭手指点了点下巴，作思考状，“所以我先想着让小雪体验一下穿校服的感觉，熟悉熟悉嘛。”
“而且你看。”
柳真旭把那件校服的上衣扬起来，黑白配色，这是大学的时候柳真旭穿的。
“我看到小雪的时候，目测她的身材就很适合穿我的衣服哦。”
小雪听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到李云升的背影有些佝偻。
初中以后，柳真旭就没长过个子，所以除了小学的校服，以后的校服定制都没变过尺寸。
小雪小心的探出了头，看了看那些衣服。
李云升于是笑着说：“小雪，去试试吧。我先出去等等。”
小雪听话点了点头，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手。
他于是慢慢转身出去。
在门外站定，把门关了。
他背靠着门，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小雪在里面换着衣服，突然扭头，望向门口的位置。
天哥在出去前，转身的时候，能看得出他脸上的悲伤。
听到了，人的心声。
……
“抱歉，拯救了世界，却没有拯救你。”
那天起，柳真旭体内有了两个意识，一个是全知神留下的，一个是柳真旭自己。
一开始，因为称呼和态度的不同，李云升、她们还能分清对方。
后来这种变化渐渐消失了。似乎全知神的残影消失，只剩下了柳真旭。
但，人多年不变，毫无成长，这是有可能的么？
是全知神消失了，还是她们同化了？
李云升所为之付出的那个人，柳真旭。
你……还是阿旭么？
我……还是我么？
为什么，我一直在自称“李云升”。
不为什么。
为什么。
想死。
不能死。
……
李云升等了一个答案，等了十年。
很煎熬，但他等的起，因为他去修道了。
修道者的寿命可以很长很长，那样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验证很多东西。
他从前最厌恶修道。即使灵气复苏以后，他原先的战力也是属于人里面最顶尖的，完全没有必要去做个道士。
但，他妥协了。
预感到以个人的生命长度，会有一些问题无法去亲自衡量。他需要亲眼看看那个结果。
所以，向自己最厌恶的东西妥协。在必要的时候，这是大人会做的事情。
这种事很常有很常见。比如烟酒为很多人所厌恶，但它们还是存在着，非必要的必要存在。
有人讨厌烟味，闻到了就会想要发狠的去给吸烟的人一脚，但还是默默的，在并不是禁烟的场所，捂着鼻子躲避、离开；
有人讨厌醉酒，因为醉汉毫无形象的做了各种出格的事，甚至有些是践踏人命，但遇到了，还是眼光都尽量不多瞟过去，快些走吧，快些过去吧。
所以烟酒不给未成人者提供，因为有自制力的成人一旦上瘾都会沉溺其中。
李云升妥协了，但他越来越看不清，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那是……阿旭，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以前照顾柳真旭，没有让她修道。
修道，对于李云升来说，便是烟酒，对于深有忌讳者的会引起“反胃”那样的事物。
在以前灵气尚未复苏的时候，只是为了对抗怪物，就死了很多人。
有很多好人，其中两个李云升印象深刻的，消失在了斩妖除魔的路上。
修道对她们来说好像没有延寿的功能，反而是催命符一样。
可笑的，痴愚的，她们做到了什么？
只是斩妖除魔，救死扶伤，济世扶贫，做了飘飘而去不沾衣的侠客。
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狗屁！
放屁！
凭什么是好人牺牲？
凭什么坏人能享受好人给的天？
凭什么不是坏人去死？
那所谓天理，在哪！
那所谓人德，有无！
青天朗朗时，喊山谁回应。
莫向外求。
可是。那。
能向谁求？
己无力，需求人。
“李云升”，“王小天”，他是本质上的坏人，求谁？
不想死的时候，谁来
救救……“我”？
……
“救救，我？”
冬小雪，原名小雪。
雪人的寿命本应在遇到春天、遇到暖阳就终结。
但李云升将小雪融化的迹象束缚了，让她留下来，看到了更多东西。
所以，为了回报这份恩情，她想要做些什么。比如，一看就很显眼的，这个名为“家庭”的裂痕。
但现在还做不到什么，知道的东西很少，太少了。
何时而起的裂痕，因何而起的裂痕，以及如何修复这种裂痕，小雪暂时没有办法。
没事，慢慢来，以后就可以知道了。
请等我长大，等我再学习学习，做人也好，做事也好。
我会帮你们的，因为我承了你们的情。
很快的，我就长大了。
等等我。
……
三个人，三个房间，三张床，没一个有梦。
柳真旭闭着眼，没睡着。枕头有些湿润，她又开始流泪了。
咦，唉，为什么，我会哭……？
李云升站在窗边看月色。
没事，我还能等，不急。
小雪把明天要穿的校服叠放在一边的床头柜，虽然躺在床上，但还时不时起来看一眼，摆弄一下。雪人是不需要睡眠的。
在小雪消失前，像雪那样融化前，就帮天哥一个大忙吧。哼哼，大人也会有难以解决的事啊，那就让小孩子来力所能及的帮忙吧！
我知道的，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我比他们都聪明哦。
啊，说不定，小雪也比某些大人聪明了？
李云升给了小雪一个手机，小雪在上网的时候，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嗯嗯，也说不定呢，有些大人，虽然年龄上是大人，心理行为却还是孩子呢。
啊，这种事情似乎很不礼貌，想想就好了，不要说出口。
要做一个好孩子。
……
第二天，李云升带着小雪去了一个私立学院。
早餐的时候，小雪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隔阂。
似乎是在相敬如宾，但两人都仿佛隔着厚玻璃在对话。有种奇怪的距离感。
李云升牵着小雪走的时候，小雪回过头，看到柳真旭还在后面摇着手。
有风，带起了长发，有些遮在了柳真旭脸上，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听不到她的心声。是没有吗？还是……
这种事情暂时不用对天哥讲，明显不是很好。
嗯嗯，要像GAL里面的主人公一样，避开错误选项吧。
冬小雪，你可是要当主角的人啊。
要向前挥出炽热的拳头。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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