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分多,这座兴起于锡尼安人征服时代的古城,如今已成为莱瑟斯特王国北方的政治、军事中心。无论是北方的诸豪族,还是如今执掌北方大权的“外来家族”—梅兰提斯家族,其根基也多在此城之内。
不过,这样的局面也自然引得了不少有识之士的担忧。众所周知,北方是王国控制力最薄弱的一环,尽管曾经的威胁—那些北方的原住民诺森兰人在大约两百年前被王国的讨伐部队赶进了更北边的蛮荒之地。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那些王国军队无法深入的沼泽与森林,才是真正的北方。而偏安于边缘河谷地带那一片下场区域内的王国势力,还远称不上是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如此隐忧在这数百年间一直萦绕着。虽然局势看上去较为平静,但谁也无法笃定更北面的“异族”不会卷土重来。圣降城的那些老爷们是远没有常年在生死线上挣扎,在血与火中锤炼自己的领主们明白这道理的。
如今的沃分多,较之于建城之初戒备森严、刀戟如林并且巨石环绕的景象,倒多出了许多的市井气息。起码,在那耸立的高墙下,还可望见鳞次栉比的木质建筑,以及商人在此之中打起来的各式的小棚子和建立在旧时大剧院残骸上的各类集市。
城中心,那座类似于锡尼安诸王争霸时期的神庙的建筑中,几位佩剑贵族正就北方某豪族的遗产继承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失去控制,双方差点就拔剑决斗了。
“很明显,坎特莱区附近方圆二百亩的土地按理应属于我的侄子。”
“区区一个小男爵,凭什么跟我们争?”
“你……”
“嗤......”一阵十分轻微却又冰冷的笑声悄然从一个身着的紫袍的男子传出,他是莱瑟斯特最高的魔法事务代表,每日主持着沃分多城邦会议。但这些贵族每天都要上演的闹剧,早就让他放弃了对城邦管理的想法,转而欣赏小品一般看着他们为自家芝麻的利益争的脸红脖子粗,然后一地鸡毛的离开。
就在双方争执陷入白热化之时,从不远处大门外走进来了四名持戟卫士,分立于大门两侧。随后,埃铎地区乃至整个北方的管理者,国王亲自任命的监察官—巴塞尔•梅兰提斯从门外阔步走来。由于常年在马背上驰骋作战,年届六十的他却依然像年轻小伙子一样,整个人精神矍铄,体格也十分强健。
“怎么回事?” 巴塞尔走到带头挑事的那个贵族面前,沉声道,“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能私了么?非得丢人丢到整个北方。”
一干豪族见真正掌事的发了话,心中皆是一怵,旋即都噤了声,不再说话。
哟,这北方领主又开始作妖了。紫袍男子想着,默默低下头,一双异瞳却时不时闪出不屑的光芒。
“还有你也是,法比奥公爵,吵架也不明白劝阻,果然你们这些杂血统的魔法师没一个有用的,令人厌恶又一事无成。”巴塞尔傲睨着男子,厚实的音量中带满了嘲讽。
法比奥紧紧握住拳头,极力克制了自己要将这只野犬烧成灰烬的想法,惨白的脸上毫无任何情绪。
确认诸贵族哑了火,便是挥手招来了四周的侍卫,让他们屏退那些不甚重要的小贵族,留下几个大族的代表跟着巴塞尔进入了内厅。
原本被索兰托人祭拜伪神的祭坛已被九个神祇的雕像所取代。内厅四周也被重新装饰了一番,精致的浮雕与有关神话故事的壁画填满了墙壁。
内厅中心的大圆桌已许久未用,难免会落上些灰尘与污垢,但考虑到监察官在此,众贵族也不得不放下身板,捏着鼻子坐在那咯吱作响的椅子上。
“诸位,此番召集你们前来,实是有一件紧急的事要宣布。”巴塞尔坐在上首,面色始终阴沉着,“就在前天,布法赫山北麓的三个哨站遭遇蛮族的突然袭击,巡逻的民兵大多被杀,仅存少部分幸存者回来汇报了这一情况。”
底下的贵族听到这消息,大多仍是不以为意。蛮族袭击哨站是十分正常的事,若按以往经验来看,即便哨站被攻破,蛮族也无法翻越布法赫山脉这自然天堑。
“这不是蛮族的常规军事活动,据幸存者描述,蛮族的规模至少千人上下,是有组织的向边境侵略。”巴塞尔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一些,“而且,你们应该清楚一伙不亚于王国正规部队的蛮族威力会有多大。”
“恕我冒犯,大人。”巴塞尔话音未落,一位满头白发的贵族代表忽然起身,“既然蛮族乃是有组织的进犯,那么能将这一盘散沙聚拢的核心人物,可否弄清楚了?”
“目前还没有。”
大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只剩下周遭壁炉所发出的“毕剥”声,贵族代表们皆是垂眸沉思,心中盘算着事态将如何发展以及在这之中家族该如何应对,来尽可能的保住本家的利益。然而巴塞尔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比起跟那些“老爷”扯皮,他还是更喜欢与族中后辈探讨战略问题。
“我的提议是:趁着蛮族还在忙着翻山越岭,我们不如先发制人,在布法赫山南麓就地布下军阵,以逸待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巴塞尔说着,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在座的每一个贵族的身上,“各位还有什么高见么?”
“没有。”众贵族心知这是在命令自己调派人手与相应的资源,但皆慑于巴塞尔的权威,只好暂时应了下来。
“那你呢,法比奥公爵,蛮族的正规军虽说很强,但是他们的魔法程度各位都心知肚明吧。”巴塞尔将目光刺向法比奥,话锋一转,傲慢地慢慢说道。
“是啊,法比奥公爵,既然蛮族的魔法力量薄弱 ,那这必定是个突破口啊!”贵族代表中有人开始站起来附和。
呵呵,还得给你们这些小丑打工。合着相互牵制巴塞尔这野犬比那老国王玩的还明白。法比奥心中虽十分反感与不屑,但大敌当前,也碍于在座贵族的面,他依旧站了起来:
“请各位放心 ,我自是会回到王城带上得力的法师们支援前线......”但法比奥话音未落,巴塞尔立刻嘲笑着反对:“说你们这些杂血法师没用还不信,沃尔石可是在沃分多,你如果走了,那谁来镇守沃分多,谁来维护沃尔石?来回王城两个多月不说,那蛮族最多出一个月到沃分多了,沃尔石到时候要出了什么问题 我可担不起责任。”
底下众贵族开始议论纷纷。法比奥还是站着,轻轻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用一双异色瞳,目光锐利的盯向巴塞尔:“那各位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大厅再一次陷入沉寂,事情似乎又走到了死胡同。贵族们又陷入了沉思,有些贵族再次盘算起如何应对这场空前灾难。只有巴塞尔嘲讽的眼神还在看着法比奥。
几分钟后,法比奥依旧不慌不忙道:“不过也有办法,粗略考虑这伙来的蛮族应还是以他们所谓的战斗兵法----派几十名蛮族打先头部队发起进攻,这些数量的蛮族只需要个位数的法师就够了,既然援军无法即时赶到,那我就在一个月内在沃分多培养出一名法师,我和他一起上阵。”
法比奥面无表情的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他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大厅 ,然而这些话却像一滴冷水进入装满滚烫油的热锅, 贵族们瞬间就沸腾起来了。
“怎么可能,一个月内培养出一名法师?”
“王城的大法师学院培养一名普通法师最快也要半年,这怎么可能办到?”
“赶紧通知管家收拾打理,这公爵疯了, 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可不想因为这个野公爵而全家都赔进去....”
贵族们开始争相攻击法比奥,也有要起身离开会议的。但,巴塞尔几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以及挥手招来的守卫很快重新让这些贵族鸦雀无声。
“很好,法比奥公爵,我相信你可以办得到...”巴塞尔话锋一转,“但要是蛮族到来前你还未完成,那可就要以叛国治你的罪了.....”
巴塞尔拖长了语调,嘴角上扬,说着脸上再次出现了优雅诡异的笑容。
“任凭大人治罪。”法比奥依旧不卑不亢地点头示意。
“那好,各自准备吧,晚宴见。”巴塞尔冷哼一声率先离开了大厅 ,法比奥也在一片质疑声和目瞪口呆真中默默离了场。只留下那些贵族继续坐在那里开始各自担忧地商讨起保护好本家利益的事务。
离开大门前,法比奥身边传来了一阵擦肩而过的熟悉声音:
“我警告你,法比奥,我是很讨厌你不错,因为像你这样没有纯正血统的法师根本不配进王城 ,但这次你要把事情搞砸了,可不只是我讨厌你这么了事了,小心你的戒指,公爵大人。”
法比奥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一双异瞳望着巴塞尔和四个簇拥着他离开的盔甲士兵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他抬起右手,从纹满了王城法师符文的手指上轻轻退下国王赐予的公爵法师戒,扔给了管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管家捧着的公爵戒指也在午后的阳光下,鬼魅一般折射出闪亮多变的紫色,似要模糊这世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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