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灰暗的云片裹挟着薄薄的雾霭遮盖住了太阳,整个世界仿佛被增添了一抹冷色的滤镜,平日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也显得格外死寂,偶尔路过的行人脸上也爬满了阴郁,墨余缓缓从桌子上爬起,他迷茫的看着四周,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陌生,他看了看这间屋子,不算大的房间里堆满了物品,他所在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排书和一盏油灯,正前方有一扇窗户算得上为数不多的光源,透着暗黄污渍的沙发上扔着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墙边是一个书架,上面堆叠的满满当当,除此之外,就剩了几盆绿植孤零零的点缀着。
“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吗?”他揉了揉脑袋有些不可思议“我穿越了?”透过窗户的倒影,他发现自己已经变了个人,这时他看到书桌上摆着一封信,他拿起来看,上面的字写的工工整整:
“异界的来者,请原谅我,很抱歉将你从另一个世界卷来,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后,便没有再继续存活下去的勇气了,在我十数年被诅咒的人生中,已没有我所眷恋的人或事物,我一直给周围人带来不幸,一直都是如此,家人,老师,朋友都因我而受到或多或少的折磨,甚至现在,就连我的至亲也因我而去。
我曾被祂降下诅咒,所拥有的力量被囚在我身体里,而我的灵魂正慢慢枯萎,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离我远去,真是莫大的讽刺啊,这种情绪在我的脑海中翻涌,像是被割裂一般,使我的灵魂变得分崩离析。
我的未来真的存在吗?它一定是灰色的吧,在生命的最后,我甚至怀着一丝轻松和解脱。但我的憎怨却无法消解半分,在短暂人生的最后时刻,我充斥着愤怒,我想亲手将其杀死,但我却无能为力,我的灵魂无法安息,我无法得到安宁,耳边都是一遍又一遍的嘶吼和哀嚎,眼前都是鲜血淋漓的现实。
请你帮帮我,异界的来者,请你帮帮我…”
读完这封信,墨余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很难想象一个孩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上,他感到了浓重的悲伤,口里呼出的热气弄升腾起来,恍惚中他看到了孩子的脸,稚嫩清秀,一个人渴求死亡,一个人畏惧生存,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像是被打混的调色盘,粘稠着,交织着,梗在他的喉咙,压在他的心头。
定了定神,他又看向信封旁的发光漂浮物,随着身体触碰到发光体的一瞬,记忆如澎湃的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这是个混乱血腥的时代,无数的妖魔异族曾互相吞吃奴役对方,而人类作为较为弱小的存在,为了自保,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国家,他们通过自身的感悟以及对异兽的研究,各个国家之间各自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晋升体系,而其中一部分人天生就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这种力量被称为“精神界力”它的出现使得人类能够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在此后,随着这些体系的不断完善,人类也吹响了反抗和开拓的号角,这是自人类反抗起的第一百三十个年头,称为新历三十年。
“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叫刚萨科,是王国的边疆,处于最北部极寒地带,它被称为钢铁壁垒,抵御着异兽的入侵。
然而数周前却被王国的圣父所预言,这座城市的教堂里埋藏着祂的的人间信标,在下一个月返夜,祂将会重返现世,代表着希望与救赎的光明之神将会重新降临到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而在祂降临的这段时间里,祂泄露的神性将会吸引无数的邪魔异兽来此,妄图吞噬祂的力量,打断祂的降临。
教堂不能被破坏,而前不久南境偏偏遭遇了大批兽潮,王国的精锐都被抽走,来这里驰援的只有少数几支领主的卫兵和王国派来的寥寥数人,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道【不计代价,坚决死守】的王国铁令。
“我”作为没有战斗能力的平民在几天后即将要被转移到后方......”
光华褪去,墨余渐渐从记忆中苏醒过来,这是“他”的记忆结晶,这个少年14岁的人生里所积攒的点点滴滴此刻全部被灌输到墨余的脑海中,记忆融合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像是水到渠成一般,墨余静静的看着这孩子的记忆,仿佛是走马观花,一帧一帧的影像慢慢经过他的意识。
片刻沉默,似是一瞬,又似十年
他缓缓从回忆中醒来,灵魂里发出一丝蓝光,让他不被这些记忆所影响,此刻,他仿佛被剥离开来,以绝对的理性分析着这些事情,他扶着额头,静静的沉淀着刚才的信息“唔,关于六岁之前的记忆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了,只能看到一些细碎的记忆,不过“我”应该有很强的精神界力,但是被谁降下了诅咒,导致我的精神界力无法释放,并会给周围人带来不同程度的灾厄”墨余揉了揉眉心“要命啊,我签下的契约得在三个月里杀掉那个人,如果我无法使用这股力量,三个月内无论如何都是完不成的,但是,这种诅咒只是关于灵魂的,那我现在是否可以...”
他按着记忆里的方法,闭上双眼,静静的感受着脑海深处那股微弱的存在,他的灵魂涌动着,随着他的不断深入,在他的视界里出现了一片白色的屏障,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其中的视线,炙热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没有停下,随着双手触及到屏障的瞬间,他像是被抡的浑圆的大锤击中一般,灵魂倒飞出去,不过,他看到一丝白光顺着屏障传到他的灵魂上。
忽然墨余感到脑袋里涨的很,几乎像是本能一般,他缓缓张开了手,一本厚重的书便立刻浮现在他手中,书的样子看起来很诡异,纯黑的外皮上面刻满了各种令人不安的符号,他缓缓将书打开,里面正安静的躺着一支白色的羽毛笔。
他将其拿起
就像是极地的冰层遇到炙阳,那深掩的洪流终于不可抑制的奔腾开来,犹如一支浩大的交响乐曲般,灵魂颤栗着,欢欣雀跃的从脑海的深处传来阵阵高昂慷慨的赞歌,那十数年被积压着的磅礴的精神力此刻找到了出口,顺着墨余的手臂传导到了笔尖。
那是“我”的精神界力,被诅咒的灵魂无法将其显现,就像是庞大容器的倾泻口被勒紧一般,明明储存着浩瀚的伟力,却只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微弱烛火,甚至就连往里面其中灌入的能力都被被堵死,现在借由外乡人的灵魂,终于将出口疏通,那磨灭在时光琐碎里的锋芒,此刻也终于重现。
“这就是我要你复仇的筹码,
我所能付出的,
你应当承担的。”不知从何处起,他的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墨余的手颤抖着,他的灵魂和肉体产生了极大的冲突,那片初来乍到的不安的情感遇上了炙烈燃烧的心脏裹挟着满腔的不甘随着他精神界力的翻涌而不断的被翻炒着。
隐隐约约他看见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在那弹奏着什么,他的双手快速的飞舞,一次又一次的重重的砸在琴键上,指尖渗出了鲜血,随着他手臂的摆动,鲜血像是柔美的绸带般裹缠在了他的手上,他不知疲倦,手指高高的抬起,像是对自己的审判,每一次的落下,他的伤势就加重一分,他像是在泄愤,他近乎疯狂的弹奏着,他迫不及待的将这些折磨与痛苦,要化为绝美的音符。
像是天鹅,高高飞起的,浮在海面的,将死的它们发出高亢嘹亮的叫声,突兀的,戛然而止,红色,不止是沉暮的色调,那些濒死的,缓缓下降,像是欢腾的舞台剧突然拉下帷幕,它们沉入海底,由极致的热烈突然鸦雀无声,心脏被抓握着,被高高的提起,不敢落下,氛围死寂的让人窒息,我用耳朵听着,看到了那一切,天鹅,天鹅的身躯被海水掩埋,曲调悲伤起来,它的目光死死盯着暮色,太阳,太阳还没沉没,它高傲的昂起头颅,蔑视着,那些贪生怕死的鸟儿,他像是有一万只手在不间断的飞舞着,曲调激昂起来。
一万柄刀剑刺向我的胸膛,鸟儿啄瞎了我的双眼,我无法看清,谁在为我唱响挽歌?我被绑在木桩上,疯狂的火焰将我的皮肤烧的焦黑,我感觉不到痛楚,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咒骂和唾弃,被伤害的鸟儿即将沉入海底,那一刻,我用耳朵看到了它。
真是一只极美的白天鹅啊,多么洁白无暇,它被染红了,暮色的薄光和它的鲜血重叠,在生命走到尽头前,在被海水淹没前,撺掇的人群沉默了,他们听着那悲鸣凄凉的歌声划破云彩,他的嘹唳里出现了曲折婉转的歌声,它深情的凝望着,哀痛在人们的心中蔓延,朝暾初上,风平浪静,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鲜血自我的眼眶中流下,在挽歌终曲后的最后一个嘹亮的音节中,死去了。
“普罗米修斯”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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