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昔汤伐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汉高祖灭秦，而不封六国，何也？
萧凡：臣以为时势不同，昔汤、武封桀、纣之后者，度能制其死生之命也，刘邦能制项籍之死命乎？天下游士，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刘邦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若复立六国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从其亲戚，反其故旧、坟墓，刘邦与谁取天下乎？且夫楚唯无强，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刘邦焉得而臣之？诚用郦生之谋，海内分裂，战争方始也。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
陈牧：寡人闻武王伐纣，以奠八百宗周，先生何以教我？
萧凡：臣以为，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闾，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发巨桥之粟，散鹿台之钱，以赐贫穷，殷事已毕，偃革为轩，倒载干戈，示不复用兵，休马华山之阳，示天下无为，放牛桃林之阴，示不复输积，开周八百天下。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
陈牧：寡人闻，立策决胜之术有三，先生何以教我？
萧凡：夫立策决胜之术，其要有三，一曰形，二曰势，三曰情。形者，言其大体得失之数也，势者，言其临时之宜、进退之机也，情者，言其心志可否之实也。故策同事等而功殊者，三术不同也。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
陈牧：秦末六国之策，有事同而异形者也，先生何以教我？
萧凡：臣以为初始，张耳、陈馀说陈涉，以复六国，自为树党，郦生亦说汉王。所以说者同而得失异者，陈涉之起，天下皆欲亡秦，而楚、汉之分未有所定，今天下未必欲亡项也。故立六国，于陈涉，所谓多己之党，而益秦之敌也，且陈涉未能专天下之地，所谓取非其有以与于人，行虚惠而获实福也。而立六国于汉王，所谓割己之有而以资敌，设虚名而受实祸也。此同事而异形者也，愿大王察之。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
陈牧：有同事异势者，秦末巨鹿之战是也，先生何以教我？
萧凡：臣以为，及宋义待秦、赵之毙，与昔卞庄刺虎同说者也。施之战国之时，邻国相攻，无临时之急，则可也。战国之立，其日久矣，一战胜败，未必以存亡也，其势非能急于亡敌国也，进乘利，退自保，故累力待时，承敌之毙，其势然也。今楚、赵所起，其与秦势不并立，安危之机，呼吸成变，进则定功，退则受祸。此同事而异势者也，是以项羽巨鹿大坡秦军。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
陈牧：有同事异情者，韩信伐赵之役是也，先生何以教我？
萧凡：臣以为，韩信军于泜水之上，而赵不能败。彭城之难，汉王战于睢水之上，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胜。何则？赵兵出国迎战，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怀内顾之心，无出死之计；韩信军孤在水上，士卒必死，无有二心，此信之所以胜也。汉王深入敌国，置酒高会，士卒逸豫，战心不固；楚以强大之威，而丧其国都，士卒皆有愤激之气，救败赴亡之急，以决一旦之命，此汉之所以败也。且韩信选精兵以守，而赵以内顾之士攻之；项羽选精兵以攻，而汉以怠惰之卒应之，此同事而异情者也。
陈牧：先生之言是也，寡人受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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