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枪声彻底消散在空中,村民们久久不敢将视线转回,他们几乎想象到了男孩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可事实并非如他们所想,男孩依旧站在那里注视着警员,而警员的枪口也发生了偏移,子弹擦着男孩的耳朵掠过。
“是温警官!”
回过头的村民中有人惊呼出声。
随着这一喊,大家纷纷回过头去,在看到某道熟悉的身影后,眼中立刻充满了激动的神色,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一般。
“温警官,您终于回来了!”
“温警官,救救这个孩子吧!”
“您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求求您了!”
“……”
村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仿佛需要被拯救的人是他们自己。
此时,李怀的小臂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牢牢握住,他转头看去,眼前是一副白皙的少女面容,俏丽的鼻尖,红润的嘴唇以及一双瞳人剪秋水的眼眸。
少女同样穿着一身的执法者制服,肩章上画着与他完全相同的图案。
“你是要妨碍公务吗?温然!”李怀威胁道。
面对一上来便扣给自己的帽子,这位名叫温然的执法者毫无惧色,柔美的面孔在此时显得英气逼人。
“公务?什么公务是让你用枪指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他可不只是一个孩子,他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并且拒绝配合我们破案,我有权采取一些恐吓手段!”
“那他又是怎么回事!”温然纤细的手指指向了倒在地上的肥硕躯体。
“当然是我们为了让嫌疑人配合而想出的苦肉计,你说对不对?“说着,他收起枪支,蹲到赵勇身旁,假装探查他的伤势,并将其身下的文件及印台悄悄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感受到李怀的接近,躺在地上的赵勇惊恐不已,他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难以发声,只能拼尽全力艰难地点了点头。
温然一脸怒意地看着这一幕,很显然她看出这两个人在撒谎,但并没有当场拆穿他们。她十分清楚,哪怕拆穿了也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人,对于执法者而言,法律已经近乎形同虚设。
“你怎么对你的下属我不管,可这个案子现在由我来接管了,希望你赶紧离开!”
“凭什么!你说接管就接管吗?”李怀不屑地说道。
“凭这个行不行?”
下一秒,李怀的脑壳被一把黝黑锃亮的手枪顶住了,与此同时他腰间的枪支也被迅速掏走。
“你敢开枪吗?这么多人看着,你觉得杀了我你能逃得掉?”
作为一名富有经验的执法者,李怀并没有表现出慌张,反而一脸轻松地回头看向温然,
“我当然知道这里有很多人看着,可你觉得有几个会举证我?”温然冷冷地说道。
闻言,李怀看向周围,只见村民们已经纷纷将身子转过去,一副我什么都不会看见的样子,而躺在地上的赵勇也已经昏厥过去,李怀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别忘了,执法者的子弹可是有记录的,只要一经检验,就能知道是你开的枪!”李怀继续威胁道。
“多谢提醒,在你死后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的家属,然后给他们送一份遗体捐献书,”温然眼神一凛,突然加重了语气。
听到遗体捐献书,李怀额头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你以为执法者的死会跟普通人一样吗,如果你敢开枪,那其他的执法者一定会彻查到底,毕竟这也关乎他们安全!”
“彻查到底?”温然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如果是你,你会彻查到底吗?”
李怀彻底哑口无言,他的答案很明确,不会!并且他也知道,几乎所有执法者都不会!而唯一会去调查的此刻正拿枪指着他的头。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说着,温然葱白般的手指轻轻扳动了枪击锤。
听着啪嚓一声,李怀被吓得一哆嗦,差点腿软倒在地上。
“既然你想要接管这个案子,那就给你了,都是同僚,没什么过不去的……”
这次他终于放低了姿态,尽管这个任务是个肥差,但再高的价钱也是需要命来消受的!他实在是摸不准这个温然的性情,不敢拿命去赌她不敢开枪!
“你的决定很明智,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这个男孩近期出现了什么意外,我会一直查下去,不死不休!”
此时,温然绝美的面孔上充满了严肃的神色,如同在宣誓诺言一般。
李怀没有回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然后抓起赵勇的后领拖着他向着远处走去。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离开视线之后,一众村民纷纷围上来聚在温然身边,如同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一位妇人拉着温然的胳膊激动地说,
“温警官您终于回来了,您还记得我吗,去年是您保住了我家孩子的一条命,这次请一定要到家吃饭……“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人们争先恐后的声音将她感谢的话语打断了,
“还有我,前年是您为我父亲申冤,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我姐姐被诬陷进入大牢,也是您给保出来的!”
“我的孩子被拐卖也是您给找到的!“
“……”
面对这些看起来有些粗鄙的村民,温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她带着满脸的笑意跟他们一一打招呼,如同一朵淤泥中盛开的白莲花。
“我当然记得,大家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不过今天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有话我们以后再叙。”
说着,她看向傻站在人群之外的男孩。
大家瞬间明白了温然的意思,给她和男孩之间让出了一条路。
温然走到男孩的面前,俯下身子柔和地说道,“小家伙,现在你安全了。”
男孩看着温然动人的面孔,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当男孩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自家的床上,眼前是熟悉的房梁,扭头看去房间墙壁的涂层已经脱落的不成样子,内部的红砖裸露出来,仿佛被刮去骨肉后显现出来的骨骼。
房间内的设备有些简陋,唯有一张断了腿的桌子和由几块门板搭建的床,灶台是用泥土糊的,里面残存着一些木炭以及未燃烧殆尽的书页一角……
这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开门声。
男孩猛地转头看向门口,眼中充满了欣喜与期待。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灶台里的炭灰随着气流的涌入而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
灰尘散去后,男孩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因为进来的并不是老头,而是挎着一个小医疗箱的温然。
看到男孩由喜转悲的表情,温然叉起腰,略带嗔意地说:“怎么,我的样子很让人难过吗?”
此时,男孩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不妥,慌忙说道:
“不……不,你很好看,你……要坐吗?”
这是男孩第一次开口,与之前的坚毅果敢不同,此刻他显得有些窘迫。
“谢谢!”
看着男孩窘迫的样子,温然莞尔一笑,毫不介意地在男孩的床上坐了下去。随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医疗箱里掏出了一卷纱布以及一小瓶酒精,然后拉过了男孩流血的双手,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几分钟后,男孩十根手指的指端被纱布裹成了蚕茧的样子。
“完美!”
温然握着男孩的手,左看右看,最后露出细小而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
此时,天空的一朵云彩被微风拨弄开来,午后的太阳没了遮挡,通过窗子映到少女的眸子里,如同在眼睛里播种下了一颗星星。
“现在我们开始吧?”收拾好医疗物品后,温然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和一个记事本说道,。
“开始什么?”男孩不禁一愣,
“当然是配合我查案呀!难道你不想找到杀死你……”温然突然意识到她还不知道男孩与死者的关系,于是转而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我不知道,”提到老头,男孩再次失落地低下了头,“老头说我是他捡来的,这样算亲人吗?”
“嗯~“温然思考了一下,”他死掉你伤心吗?“
“伤心是什么感觉?“
“伤心大概就是胸口很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男孩摸着胸口感受了一下,
“我想我应该是伤心的。”
“那你就是他的亲人。”温然摸着男孩的头,肯定且温柔地说。
“嗯。”
“那我再问一遍,你是死者的亲属吗?”
“是的!”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温然看了眼打开着的录音笔,灿烂地笑了起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温然继续问。
“零。”
“零?只有一个字吗?”
“嗯。”
“可以写给我看看吗?”
男孩抬头思考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在床板上画了一个圈。
“不对哦,这只是一个数字或者一个代码,名字不应该是数字。”
“可是没人教过我该怎么写,老头之前说过要教我的,可是……”
看着零失落的模样,温然从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几张废弃的文件纸以及一支快要用完的中性笔,极为认真地在纸上写出了“零”字。
“想学吗?我教你啊!“
……
那天下午,两人已经记不清将那个字写了多少遍,规整的字体与凌乱的字体夹杂在一起,散落一地。阳光透过窗子覆盖在上面将所有字体点亮,就连跳跃着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在这期间,两人聊了许多,包括有关案情的或者无关案情的。
温然说,她希望能看到一个平等的世界,任何人都能安全而平等地活在世界上。
零说,他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他只想找到杀死老头的凶手,不过如果温然需要帮忙的话,他愿意陪她去完成那项愿望……
夕阳渐淡,星月渐朗的夜空下,零目送温然离开,当她走到道路尽头的拐角处时,零冲着她喊道,
“你会找到凶手的,对吧!”
温然没有回头,背对着零点点头,然后消失在了拐角处。
天空渐暗,一丝凉风吹过,零被冻得打了一个喷嚏,他没有立刻回家,只是下意识裹了裹脏兮兮的军大衣,然后低着头在门口蹲了下来。
伴随着夜晚的降临,空气中的仅有的一丝热度以极快的速度被抽离,道路上空无一人,这个时候的土林村真的很安静,安静到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当零再次抬起头时,他稚嫩纯真的面孔上突然多了一丝冰冷且神秘的气息,眼神也变得诡异起来,瞳孔变成了妖艳的血红色,如同在地狱中诞生的恶魔。
“你在吗?撒旦。”零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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