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祸起微阁

神州浩土自古争端无数,朝代更迭更是司空见惯,而自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国祚绵延超过千年的超级王朝,便是刚刚历经数十年动乱而才分崩离析的瑜国。瑜国历经千载,却依旧难逃命运轮回,最终如迟暮老人般逝去,不可谓不可惜。

只不过,朝代的更迭虽然为天下人侧目,但除去真正经历战火的那一片区域外,在那些未曾遭遇战乱洗礼的地方,其所留给普通百姓的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老人们的慨然长叹后的那一句“想当年……”了。

地处前朝瑜国北地的凌州,便是这样一个距离战火十万八千里的小州城,若非异军突起打的瑜国龟缩南地而最终不得不双方以妖兽岭为界,分而治之的新朝的大肆宣扬,恐怕后知后觉的凌州百姓都不知曾有过这样一场决定了千年王朝命运的动乱存在,其偏远和闭塞程度可见一斑。

可就是这样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州城,其也在凡俗世界外有着偌大的名声,至于原因嘛,归根结底却只在两个地点,或者说两个修炼门派之上了。

其中之一,便是州城南边,北地大河凌川河阳山麓的修炼门派——微阁山。

微阁山并不高,远远看去几乎和周围山峰并无两样,但到近处,却也还是担得起峰峦叠翠一说,且微阁自建山以来,历经无数岁月的维护与改造,参天巨木不胜枚举,而又因其弟子众多,其上楼阁亭台洞府无算,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丝毫不做夸张,树影楼像相映成趣。

尤其峰顶,几十丈高的议事堂大殿几乎高出周围那些百年千年起算的仙家灵木好几倍,显得微阁山愈发巍峨雄伟,更有不知是何材质的大殿屋顶,每至清晨傍晚便于朝夕晴阳之中霞光万丈,几乎映得半座微阁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如此仙家门派,便是整个凌州乃至北地都引以为傲,拜山之人日日不息、风雨无阻,便更遑论每五年一次暮春时分的微阁收徒大典,来人之巨几乎能堆满微阁周边山峦。

但就在最近,几乎人人仰望的微阁山,却很是不太平。

先是三年前威望连山主都有所不及的副山主外出途中匪夷所思的暗算山主,未果后,又在在场的一众长老弟子围攻下饮恨;而后两月前山主离奇失踪,微阁众人找寻一月却毫无头绪之下,竟是山主首徒告发那副山主侄孙暗害山主,且证据确凿,如此其实所有事情都似乎有了结论,无非是副山主,不,前副山主一脉谋图山主宝座一种可能。

可谁知就在半月之前,本已被禁锢起来的前副山主侄孙竟又在一夜之间离奇失踪,只不过这一次倒并非毫无头绪,正恰巧有弟子远远地看见了那人下山,于是乎,微阁山这一次近乎全员出动,势要缉拿此獠。

自三年前始发,至得如今,这接连发生之事诡谲莫测,虽说现在看来似乎都有定论,但微阁山从上至下所有知道这几起事件的人,却都察觉出了这本就不寻常的一连串事件之下那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暗流涌动。

凌川河畔,一行七人站在连日大雨冲刷出的一面土石峭壁上短暂的有些相顾无言,一方面是连日来追捕顾甲甲的行踪,众人虽比之顾甲甲这被追捕之人的境况要好上不少,却也已经疲惫不堪,交谈的兴致自然不高;

而另一方面,众人与顾甲甲并不算陌生,甚至其中几人与顾甲甲可谓相当熟悉,而也正是这种十多年来朝夕相处的熟悉,才造就了众人在获知其暗害山主之后对其更加巨大的陌生,以及一抹尤然心生的恐惧!

站在林边,默默无言良久,终于还是有人开始行动,只见七人之中那个之前负责的开辟小路之人小心靠近崖边,拨开几乎齐人高矮的杂草,先是探脚向外试探,待到确定踩实以后,方才横持配剑挡在身前探头向崖下望去。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如同天堑般的大河凌川,河宽怕是足有百丈,横亘视野之中,上不见其始,下不知所踪,遥遥望去,对岸竟也是郁郁葱葱看不到边际的深林,鸟鸣猿啼隐隐入耳,美不胜收。

目光及近,却是一小片嶙峋河滩,怪石林立,不知凡几,几处水洼隐约可见,即使远远相望也自清澈见底,只是这美景之下,却独独未见那悖逆之人半分身影。

眼见此景,那人心下缓松,稍一思量,缩回崖边,略作沉吟后,才转身向着七人之中为首那人道,

“齐师叔,眼见之地并无那人踪影,但我观之大河水势,推断这崖下该是有一处近几日来冲出的凹陷,想来若师叔你确定甲甲……那人未去他处,而也未掉入凌川的话,便该藏身于我等身下了。”

说话这人名为郭或,入门微阁已有六年,和顾甲甲向来私交甚密,是以话语至中途便习惯性的叫出了名字,而他自己自也瞬息反应过来,才略微顿了那么一下。

而那被叫做齐师叔的,正是此一行七人的领队,此人外表看去不过二十许岁,面宽嘴广,威严之气甚多,他倒与那副山主一脉无甚私交,甚至往日中隐隐还有些隔阂,只不过此时听得郭或不经意间叫出的名字,难掩倦意的脸上却也是颇为复杂。

便见这位齐师叔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又走到郭或查看之处看了看,这才转身面向众人道,

“那人气息确是止于此处,我刚也自看了,郭师侄的推断大有可能。”

说着,向着郭或颔首致意,而其余几人也是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直把本来已经疲惫不堪,塌着肩驼着背懒散站着的少年看得多有些扭捏,而那齐师叔微微颔首之后,低头看向崖边,却是继续说道,

“若是按照惯例,此时该是兵分两路,前后堵截最为恰当。”说着,齐师叔抬手指向崖下那一小块河滩的两端。

而其余众人跟着望去后或皱眉或点头之后,却也都未出声,只继续看向那齐师叔,待他继续开口。此时这齐师叔自也不会故意吊人胃口,等得众人注意回转之后,便继续说道,

“但此时却非最佳,那人你我皆都识得,若非清润师叔那边证据确凿,我是决计不会相信这等荒唐言论的。”说到这里,这齐师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了一瞬,却也未停下话头,便听他接着说道,“可既然事实摆在了这里,那我们便要考虑另外一件事了。无论那人是以何种手段暗害了山主,恐怕都不是你我可以扛得住的,而若以此为前提的话,就算他伤重,我等七人……”

说着目光巡视了其余几人一遍,然后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也还是合则一线生机,分则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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