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西北荒原广袤无边,灌木丛生,到处都是荒草摊,地广人稀。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十几骑黑衣骑士狂奔而来。
战马身上都有伤口,不时向往淌血。黑衣骑士也都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血迹斑斑,黑色战袍上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了和衣服一样的深黑色,像是刚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冲在最前面的少年突然顿住,一挥右手,“下马,结阵。”
话音未落,一排排箭雨带着呼啸声从两旁树林中激射而出,黑衣骑士显然久经沙场,面对突袭,处变不惊,瞬间列成防御阵形,闪展腾挪,击打箭雨。
箭雨未停,从树林中冲出二百余蒙面人。
蒙面人皆是黑色短衣,背背弓箭,手持雪亮弯刀,从四面八方将黑衣骑士团团围住。
蒙面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五人一组,挥刀攻击,将黑衣骑士从防御阵型中分割开来,各个击破。
黑衣少年应该是蒙面人的主要截杀对象,六十多人将他重重包围。
少年姓郑,名玄。郑玄是西北大营最精锐的黑骑卫统领,此次奉旨回京,已遭多次截杀。
这六十多蒙面人并未一涌而上。十人一组,每组又有三人处在外围,手持短弩,伺机偷袭。攻杀与偷袭结合,让郑玄防不胜防。
郑玄敏捷如灵猫,一招一式简练有效,像一只下山猛虎,左冲右突,进退有据。
他手中的宝剑像是由冰冻的河水制成,表面似有水润流光要泻下来,这就是世间大名鼎鼎的冰河剑,兵器之王。
剑芒闪过,人头落地,血花飞溅。郑玄后背像长了双眼睛,偷袭的冷箭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眨眼间,十具尸体倒下。
第二波蒙面人挥刀冲杀上来。他们已经明白,郑玄格杀技巧炉火纯青,要想短时间内杀死他,只能以命换命。所以,这一波蒙面人对冰河剑不躲不闪,从四面八方砍向郑玄,要以命换命。
寒光闪耀,前面的五把弯刀被削断,但是从左右后背刺来的弯刀快若闪电。郑玄只能身形一拧躲过,后背刺来的弯刀,只能让过后心,弯刀深深刺入左肋。
由于惯性,蒙面人收不住脚,被带了过来。
郑玄用胳膊夹断他的脖子。以蒙面人尸体为支点,身体跃起,剑芒如流星划过,五六颗人头落地,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如水银泻底,一气呵成。
其他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又被郑玄击杀。
不给郑玄喘息之机,另一组蒙面人又呼啸而来。
郑玄知道一旦被围,性命堪忧。
趁蒙面人还未形成合围之势,郑玄已剑拄地,借势跃出七八丈远,恰好落在负责警戒的一组,手中冰河剑就势横扫,瞬间又倒下四具尸体。
大将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突觉后面有劲风袭来,郑玄身形一晃,两只利箭擦着他的脖子掠过,脖颈上渗出殷殷血迹,另外一只箭狠狠的钉进左肩。
原来,一个蒙面人悄悄的潜伏到草丛中,趁乱偷袭郑玄,结果功亏一篑。
郑玄随手拔出肩头箭,头也不回,随手一甩,利箭正中偷袭者的喉咙。
荒凉的荒草滩,除了刀剑碰撞发出的金属撞击声,利刃刺中身体发出的沉闷声,伤者发出的惨叫声,就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闻着血腥味而来的秃鹫贪婪的伸长脖子,等着一场饕餮盛宴。
一旦打乱蒙面人的合围之术,郑玄很快就将六十多名蒙面人斩杀殆尽。
大约一个时辰后,战场陷于寂静,二百多名蒙面人全部被斩杀。郑玄的黑骑卫也只剩下三人,除了他还有他的结拜二哥范震、校尉高可。
范震丢掉了一条左腿,高可右臂被砍掉,两人脸色苍白,忍着剧痛拄着弯刀大口大口喘气。
郑玄扯掉蒙面人的面罩,发现这波刺客,人员复杂,有铁勒人,也有高鼻深目的斯坦人,还有黄发碧眼之徒。
范震的身体突然像炮弹一样斜射过来,挡在郑玄前面。
三把飞刀带着破空声刺进了范震的胸膛。
刀至人至,一道黑影鬼魅般无声无息飞过来,一掌拍向范震的脑袋。
范震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反应极为灵敏,挥拳轰向拍下来的手掌。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传遍全身,他的手骨全被打碎。
范震感到了死亡的气息,张嘴刚想说话。黑影一掌击中他头部,在倒下的一刹那,他右手向后做了一个手势,空中腾起一团血雾,脑袋碎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息之间。郑玄感知后面不妙,刚转过身,黑影如风而至,一掌拍向他的胸膛。
郑玄顿感如山岳压顶,胸闷发憋,不敢硬接,右脚五指紧扣地面,左脚虚点,身体瞬间后仰。躲过了这一致命一掌,黑影右臂内突然弹出一把短刃,刺中郑玄前胸。
黑影不给郑玄喘息的机会,移步击杀郑玄,忽觉双腿被死死抱住,大腿传来一阵剧痛。
原来高可见郑玄命悬一线,猛扑过来,用单臂死死抱住黑影的双腿,张嘴狠狠的咬住黑影的大腿。
都说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也咬人。高可的牙口挺硬,硬生生从大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看着鲜血淋漓的大腿,黑影暴怒,一掌拍在高可脑袋上,顿时万朵桃花开。但高可的手臂扔死死的抱着黑影的双腿。
黑影虽然恼怒,但心里也赞叹黑骑卫悍不畏死的精神,竖掌如刀,切断了高可的胳膊。
郑玄借这个机会,快速后移,拉开与黑影的距离。双手上下悬在胸前,呼吸吐纳,调理经脉运行,促使体内血液流畅,不至堵塞。
他受伤很重,如果不及时调理,恐怕不再有一战之力。黑影身形跃起,如老鹰搏兔,扑向郑玄。
见范震、高可为了保护自己,脑袋都被打没了,死的惨不忍睹。郑玄眼睛都红了,提了一口真气。
袍服无风自鼓,玄发飞扬,拳头骤然大了近一倍。他助力猛冲,向一头暴怒的狮子,势大力沉的铁拳砸向黑影的胸膛。
黑影不躲不闪,一掌拍向郑玄的脑袋。
拳头砸在黑影的胸膛上,就跟打在生铁上一般,一阵钻心之痛顺着右臂传遍全身。
黑影的掌也到了,郑玄摆头,掌落在前胸上,郑玄被拍出十丈开外,落到地面上,眼前金星乱窜,差点栽倒,五脏六腑好像被打碎了,肚子里翻江倒海,恶心想吐。
郑玄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去,没叫这口鲜血喷出来。
黑影这次没有扑过来,他双臂环胸,嘴角下拉,一脸的不屑,半眯的眼睛闪着猫戏耗子的味道。
猫这家伙在食肉动物里是最可恶的。它抓住老鼠后,并不一口咬死,而是戏耍老鼠,等到老鼠吓的肝胆俱裂时,再一口吞下。黑影现在正是这种心态,他要好好戏耍一番这位威震西北的少年将军。
这时,郑玄看清了黑影的容貌,这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身材矮小干枯,穿着葛布短衣,一张焦黄焦黄的面皮,显得面目狰狞。一双眯着的眼睛偶尔睁开,射出两道精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发抖。
郑玄认为老者的武道境界至少是十二重楼巅峰,响当当的武道大宗师。这种大宗师在宝来洲也没几个。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武道大宗师为什么要袭杀自己。
郑玄抱拳沉声道:“阁下为什么要杀我?”
老者瘪了瘪嘴,叽里呱啦说了一句话,不是西北方言,郑玄听不懂,一脸茫然。
其实,老者说的是羯族语,意思是“你不配知道我的身世。”
郑玄知道今天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只能向死而生。便吊起一口真气,右脚跟踏地,助跑,跃起,以上势下,砸向老者的喉咙。老者见少年主动发起攻击,战意盎然,拍出一掌,击向郑玄的腹部。
铁拳砸中老者喉咙同时,郑玄也被击中,被拍出去三十多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腹内痛如刀割,呼吸困难,接连喷出三口鲜血,耳朵、鼻孔也往外冒血。
老者双臂抱在胸前,左右扭着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慢慢走到郑玄面前,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郑玄还是一脸茫然。
老者的意思是“我现在改变对你的看法了。你是一位勇士,面对死亡,毫不退缩。十几年里,还没有人能逃过我三掌,你除外。看在你是一个勇士的份上,我会让你站着死去。站起来!”
郑玄像刚出生的羊羔一样,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摔倒在地。反复几次,终于站稳了,眼瞳里闪着坚毅的光芒。
见郑玄已站起,老者竖掌为刀,连切带削,闪电般击向郑玄的脖子,要把他脑袋削下来。
突然,老者的身体僵住,他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像他这样的武道大宗师,本能的能预感到危险。
人一般有两只手,但在老者的眼瞳里,竟然同时出现了四个铁拳,巨大的拳头带着呼啸声一拳砸向自己的心脏,一拳砸向自己的眼睛,一拳砸向自己的太阳穴,最后一拳砸向自己的喉咙。
老者确信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高手过招,万分之一秒的走神,生死已分。老者一刹那的走神,让郑玄占了先机,前三拳落了空,最后一拳狠狠的砸中老者喉咙。
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老者的喉咙被打碎,依靠残存的一口真气,脑袋暂时没掉下来。老者死不瞑目,硬撑着结结巴巴说了一句话,郑玄还是听不懂。
老者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鬼手?”
老者的尸体仰面倒下,郑玄一脚踏碎了他的脑袋,给范震高可报仇。
郑玄的阴阳鬼手原来只有其形,没有打击效果。这次面临生死存亡,激发了体内的潜能,没想到竟然击杀了一位武道大宗师。
郑玄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等到喘气均匀了,便呼吸吐纳,慢慢恢复体力。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郑玄恢复了些体力,不敢继续耽搁,拿出刀伤药,敷在伤口上,又从袍服上撕下几块布条,包扎好伤口。
从怀里掏出两个白底蓝花小瓷瓶,吃了几颗增血丹,补气丸。
郑玄搜查了老者的身体,本想从其身上能搜出证明其身份的凭证,结果除了五两碎银子,一无所获。
秃鹫成群结队正大块朵颐地上的尸体。郑玄甩出几块石头,把秃鹫赶跑。
就近选了一块向阳的地方,用冰河剑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把二十一具黑骑卫的尸体放进去。
抱着一具具尸体,郑玄心如刀割。都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弟兄,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转眼间变成冰凉的尸体。尤其是看到范震、高可的无头尸,他真想大哭一场,发泄心中的愤懑,但这不是悲伤的时候。
荒草摊出现了一座新坟。这地方找不到墓碑,郑玄只好削了一块木板,在上面用剑刻上“黑骑卫之墓”。
静静的跪在坟前,郑玄喃喃道:“二哥,弟兄们,你们暂且委屈一下,等我到了京城,就把你们请到咱们西北大营的烈士陵园,和先走的弟兄们作伴。”
密林中一个裹在肥大黑袍中的人一闪就不见了。
这时,乌云翻滚,一道闪电割裂天幕,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似乎老天爷也在悼念死去的勇士。
范震本不该死,他已不在黑骑卫,是驻守葫芦口的主将,听说郑玄奉旨回京,不放心,奔驰几百里,从驻地赶到西北大营,非要亲自护送郑玄来京。
郑玄有十三个结义兄弟,他是老疙瘩,范震排行老二,比郑玄大九岁,对郑玄最好。在郑玄眼里,他更像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从小就在军中,郑玄养成了不讲究吃穿的习惯,以前到了夏天,还穿着冬天的衣服,吃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很小的年纪就落下了严重的胃病。
认识范震后,每年四季的衣服,他都会提前为郑玄准备好,范震按时督促郑玄吃治胃病的药,有好吃的必叫郑玄吃。在战场上拼杀,范震永远护在他的身边。
郑玄最难忘的一件事,就是范震陪他“掠阵”。
那时,他还下。一个名叫韩春的校尉带着他们一个小队,去猎杀铁勒人的斥侯。双方杀的昏天黑地,最后他们一小队人马只剩下他和韩春。
郑玄杀死了一名铁勒游击将军,割下他的脑袋,准备带回去请功。韩春见现场只有他和郑玄两人,就突然下黑手,想杀死郑玄,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郑玄是穿越过来的人,外表是个孩子,其实身体内有个成年人的灵魂。他已两世为人,深知人心的险恶,非常警觉,最后,他将韩春反杀。
当时,郑玄第一刀捅在韩春腹部,并没想要他的命,但又一想,韩春以后肯定要报复自己,干脆斩草除根,结果,把韩春的脑袋砍了下来。
也活该郑玄倒霉,他杀韩春的整个过程,被三个偶尔路过的西北大营的斥候看见,这三人和韩春的关系都不错,其中名叫韩国的斥候还是韩春的堂弟。
三人见郑玄杀死自己的上司,就是不沾亲带故,这种事情在部队里边也是绝对不容许的,当场把郑玄拿下。
郑玄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三个斥候根本就不信,他们六只眼睛亲自看见郑玄两刀杀死了韩春,这是事实。
押着郑玄,带着韩春的尸体回到西北大营。
韩国等三个斥候,就去见西北大营的统帅,靖西伯刘光第,听完汇报,刘光第将信将疑。他对郑玄太熟悉了,这是个难得的将种子,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杀死自己的上司。
按理说,驻守西北的边军有十五万,刘光第不会对一个小小的伍长有印象,更不会关注。
只是郑玄的经历太不一般,出生在西北大营,只有一个拐了腿的老爹。
为了生存,郑玄六岁就上了战场,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并引起了刘光岁第的关注。
刘光第又叫郑玄把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听完,刘光第认为郑玄没有撒谎,但是郑玄吃亏吃在没有证人,而他杀死韩春的整个过程却被人看见了,人证、物证俱在,郑玄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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