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该看见的没人看见,不该看见的却叫人看个清清楚楚,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
郑玄上世运气就不太好,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霉运还跟过来了。别人穿越那叫一个爽,不是皇帝的私生子,就是公侯家的庶子,最不济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吃喝不愁。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一个边防战士身上,每天都处于生死一线,稍不留神就嗝屁了,按照郑玄的心意,早就解甲归田了。
凭他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有无穷的手段能让自己过上富家公的日子,可以生产高度白酒,汽水,烈性炸药,种高效农田等等。最不济当文字搬运工,把上一世所看过的小说随便拿出一部,重抄一遍,自己就能过上富家翁的日子。
更倒霉的是自己前身的灵魂不但未和自己的灵魂融合,还特么的还个性十足,这个家伙一根筋,就愿意过这种分分秒秒阴阳相隔的日子,自己的灵魂拧不过他,你说烦心不烦心。
刘光第先好言安慰韩国等三个斥候,说先容他考虑一下,两天内必给他们一个交代。
韩国等人明知道刘光第偏向郑玄,虽然心中不服,但奈于他的身份,也不敢逼的太紧,只好悻悻离开。
刘光第就和自己最信任的幕僚陈宣策商量,幕僚和雇主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是朋友关系。
陈宣策笑着说道:“咱们都知道郑玄是冤枉的,但他没证据啊,老天都不帮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人家人证物证俱在,我劝你干脆按军法处置。”
刘光第病恹恹的坐在虎皮椅上,骂道:“什么特玛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看眼见的也未必是真的。有时候,眼见的更坑人。”
陈宣策劝道:“我知道你爱惜郑玄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将。但军法无情,你一旦硬保下郑玄,必然导致人心不服,十五万边防大军你还怎么带?我劝你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刘光第斜躺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他一想到那个孩子从六岁就出生入死,活到现在多不容易,现在要斩杀了他,他真下不了这个决心。他带兵多年,处斩过无数犯过重罪的将领,但这次,他真难下这个决心。
见刘光第上了真火,陈宣策笑道:“大帅,你如果不忍心让郑玄死在你手,我到有个主意……”
“陈先生,我就知道你足智多谋。奥,今年的报酬多长一成。”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刘光第立即变得生龙活虎,拉着陈宣策的胳膊摇道:“先生,快说说你的办法。”
“看你这猴急的样子,还像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吗?”陈宣策笑道:“可以让郑玄去‘掠阵’……”
“打住,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办法呢,这不是一样让郑玄死吗?”刘光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挥着大手打断了陈宣策。
所谓‘掠阵’,是西北大营中一种土军规,朝廷并不认可。军人死在杀场是最光荣的归宿,一些犯了死罪的将士,为了死的体面一些,单枪匹马去闯敌方的巡逻马队,这就是所谓的‘掠阵’。
巡逻马队最少也有一百多人,单枪匹马冲上去,必死无疑。所以刘光第一听陈宣策让郑玄去掠阵,才勃然大怒,这只是换了一种死法,对郑玄意义不大。
陈宣策看着垂头丧气的刘光第道:“我的办法不管你用不用,刚才你可说了,今年给我涨一成的报酬,这个可不能改。”
“我说过吗?现在财政紧张,不给你们减报酬就不错了,还想涨钱,你脑袋叫驴蹄了吧。”刘光第拉屎往回缩,耍起了无赖。
“好好好,姓刘的,你说话还不如放个屁,老子不伺候了。今天老子就卷铺盖走人!”陈宣策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第三天一大早,韩国带着另外两个斥候,来见刘光第,见过礼后,韩国就问:“大帅,两天过去了,如何处置郑玄啊?我哥的尸体还没入土呢。”
刘光第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子,眯着眼睛不吭声。
这韩国也是个有脾气的汉子,拱手作揖,“郑玄杀死上司,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如果大帅有难言之隐,不依军法从事,小人位卑,不敢置喙,但我今天就向大帅请假,我去京城告御状!”
旁边一个斥候,赶紧拽了拽韩国的袍子,意思是让他态度缓和一些,咱们毕竟都在刘光第手下讨饭吃,现在结下梁子,以后咱们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见韩国翻脸,刘光第睁开眼,扫视一下众人,缓缓道:“军法无情,老夫比你们更懂。咳咳,嗯嗯,郑玄杀死上司,按律当斩,但是……”
听到但是,韩国眼里亮起的光彩瞬间暗淡,心说我到要看看,姓刘的能但是出什么花样,瞪大双眼,挑衅的瞪着刘光第。
刘光第神色平静,继续说道:“但是念在郑玄和你们是袍泽的份上,让他去掠阵,三位可同意?”
韩国本不想答应,但两个斥候小声劝道:“你不能意气用事,得给大帅一个面子,再说了,参加掠阵的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吗?”
韩国一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就勉强答应。
“但是…….”
韩国现在听到但是这个词,脑袋都疼。心说刘老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但是,强压心头怒火,没有当场翻脸。
“但是,郑玄毕竟是一个孩子,虽然按律当死,可他也够可怜的。我想让他挑一个人,陪他一起掠阵,三位可有意见?”刘光第死死盯着三个斥候。
韩国一听,就急了,跳起脚来要骂娘,被两名斥候死死按住。悄声劝道:“眼看你大哥的仇就要报了,你现在一定要沉住气。不就是多一个人吗,改变不了结果。再说,谁愿意陪他去送死啊。”
韩国强压怒火,忍下心中这口恶气,道:“一切听大帅安排吧。”
“好,明天就掠阵,你们三个务必参加。”刘光第拍了板。
韩国摔袖气哼哼离开了大厅,另外两个斥候,向刘光第行完礼也匆匆离去。
刘光第为了增加郑玄活着的机会,找了几个手下能打的大将,旁敲侧击想叫他们陪郑玄掠阵,但这几位平常吹的震天响的虎将,装傻充愣,左顾而言他。
见手下大将无人愿陪郑玄去掠阵,只好作罢。刘光第只好到监牢,问郑玄可有人选。
郑玄说明知此去是送死,何必再拉上一个无辜人,就是有人愿陪我掠阵,我也不同意。
翌日清晨,郑玄给战马披上铁甲,自己也披挂整齐,正准备出发,范震来了。
范震冲他摆手,说现在没时间扯淡了。然后让郑玄把战马上的铁甲和他身上的甲胄赶紧脱下。
郑玄不明白,就问我马上就要去掠阵,没有盔甲怎么行。
范震说铁勒人的战马跑的快,咱们再披上铁甲,速度更慢了。掠阵就是讲究一个快字,只要咱们能从铁勒骑兵包围圈中冲出来,就成了。
郑玄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赶紧卸去甲胄。
刘光第亲自率领一百名精锐骑兵护送郑玄、范震去掠阵。很快就发现了一百多名铁落骑兵,双方列阵对峙。
刘光第示意一名大嗓门的中军喊话,中军把双手拢在嘴边,扯开嗓子喊道:“铁勒骑兵听着,我们有人要掠阵,请准备好!”
铁勒骑兵首领是个两米多高的黑大个,膀大腰圆,像一头黑熊,使一对长柄板斧,名叫辛哥。听说西北大营有人要掠阵,立即来了兴趣,扬起大斧,“列阵。”
很快,一百多名骑兵呈扇形排列,等到掠阵人一到,立即封上缺口,把掠阵人包围起来。
范震、郑玄手中弯刀一扬,两匹战马像旋风一样冲进包围圈。
刘光第望着郑玄单薄的身影,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眼睛湿了,小声骂道:“老天爷你特么就是个瞎子,好人不保佑,却保佑坏人。”
辛哥见冲过来的是两个少年,哈哈大笑,“弟兄们,尽可能别把这两小兔崽子垛烂喽,我还要用他们的心肝下酒呢。”
哪知,两名少年凶悍异常,在包围圈里左冲右突,如虎入狼群,瞬间便砍翻了七八个铁勒骑兵。
辛哥大怒,往手心吐了口吐沫,抡起大斧骂道:“一群废物,闪开!”
一匹大黑马奔腾而至,辛哥两把大斧,一斧砍向马脖子,一斧砍向郑玄。辛哥的大斧每把至少有一百八十斤,势大力沉。
郑玄不敢用弯刀硬碰大斧,加之辛哥来的又快又猛,只好把整个身体附于马肚下。新哥一斧砍断马头,一斧砍断马背,战马轰然倒地。
辛哥一愣,嗯,马上那个少年跑哪儿去了。
郑玄在马倒地一刹那,快如灵猫,滚到了辛哥马肚底下,弯刀一挥,斩断了战马的两条前腿。
辛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摔倒在地。他身长体胖,不灵便。拄着两把大斧刚想站起来,就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凉风,斗大的脑袋滚落于地,脖腔里鲜血喷出一尺多高。
电光火石间,郑玄又跃到一个铁勒骑兵的脚下,挥刀砍掉了他一条大腿,铁落骑兵惨叫一声,昏迷过去,战马受到惊吓,向远处跑去。其他的铁落骑兵,一看主帅死了,也无心恋战,纷纷策马逃跑。
浑身是血的郑玄、范震紧绷的神经一下松驰下来,昏倒在地。
想到这里,少年虎目之中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下来。郑玄喃喃道:“二哥,这辈子的大恩我是没机会报了,下辈子让我当你大哥,让我照顾你一生。”
郑玄站起身来,看着这二十多匹战马。这些战马都在战场出生入死过,它们是有功勋的战马。郑玄不可能带着这些战马回京城,只能让他们回归大自然。
郑玄把战马的马鞍、缰绳解下。一头高大的黑马用头蹭着郑玄的脸颊,这是范震的坐骑,郑玄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去吧,你们自由了。”
战马像听懂了他的话,扬蹄嘶鸣,向林中跑去,其他战马也嘶鸣着没入林中。
郑玄翻身上了铁青马,凝视着那座新坟,缓缓回过头。一夹马肚,战马长啸一声,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后,郑玄突然顿住。向四周巡视,只见四周空旷无边,没有丘陵山地,皆是荒草、稀疏灌木。
这西北大地,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太熟悉了。刚到西北的人容易迷路,觉得整个西北地貌都差不多,没法辨认。实则不然,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五步之内千差万别。
多年养成的灵敏感知告诉他,后半个时辰,其实他一直在一个地方跑圈,根本就没有前进一步。
四周逐渐响起了各种令人神魂恍惚的声音:有的像少女清爽的笑声,有的像少妇柔媚婉转的伸吟,有的像婴儿咯咯的笑声,有的像老妪在低声的哭泣…..
并出现各种幻影,有穿着清凉衣服的千娇百媚的少妇,做着不堪入目的撩人动作,有穿着肚兜的婴儿,突然露出獠牙,有披头散发,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吊死鬼向你扑来,有慈祥的老太太突然变成了一具骷髅……郑玄确定这绝不是人们常说的鬼打墙。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郑玄清楚所谓的鬼打墙一是有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二是由于暂时分不清方位才造成在原地转圈,但时间持续很短。
他记起陈宣策曾说过海外有很神秘的幻阵师。
幻玄阵师精通九宫八卦,能利用特殊的地形结合天干地支布成幻阵。他们还会魔法,整蛊出各种使人神迷的声音,变幻出每个人内心喜欢或恐惧的幻影,让步入幻阵中的人精神崩溃,变成精神病,或疯子,最后困死在阵中。
郑玄一直在边疆,每天都和死人打交道,心神坚韧。魔音和幻影暂时对他影响不大,但如果不能尽快走出幻阵,最终他也只能精神崩溃。
抬头望天,夜幕已从西边弥漫,郑玄心中有些急躁。周围没有可供辨认方位的大树、巨石,他烦躁地来回走动,想找出能辨认方向的东西。
忽然,他发现一群蚂蚁正驮着一条虫子向蚁窝移动。郑玄跟着蚂蚁找到蚁窝,蚁窝的出口是正南。郑玄又根据八卦方位确定出西北方位,按八卦推演,西北是生门,从西北出发,便能走出幻阵。
一处山丘上,一位穿着肥大黑袍,满脸大胡子的矮胖男人望着远去的郑玄,低语道:“真是不可思议,他不但勇猛而且聪慧,幻阵都困不住他。”
夜幕已经覆盖了整个天空。
这些天,郑玄一直在思考,自己这次奉旨回京,非常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
回京路线是自己亲自选定的,别人根本就不清楚。却遭遇到了八次截杀,自己带的一百名黑骑卫都战死。是谁走漏的消息,他在脑海中对相关的人进行了梳理,没有发现破绽。
截杀自己的人,有铁勒人。自己曾经带领黑骑卫灭了铁勒国,挖了他们的祖陵,铁勒人截杀自己没毛病。
但是有的杀手明显不是铁勒人,为什么也截杀自己,看来截杀自己的幕后主使并不是一个人。
还有二哥范震临死前做的那个奇怪手势,他百思不解,范震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做出这个手势,应该是有所指的。路上,范震一直心事重重,有几次想对他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忽然,他脑海中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一闪而逝,对于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他不愿承认,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最终必死。
孤零零一处房屋,灯火忽明忽暗。
院门是荆条编成的,用铁链缠绕在木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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