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和54年……自大央称霸大陆以来,与北塞对峙局面也已形成54年。
冬去春来,时过暮春,春风带着满山的花香飘去大央城,为这近乎死气沉沉的皇城增添一份维持不久的生机。
日出而作,打太阳从东边升起,街上就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个人影,久而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人头攒动,小贩们沿街叫卖。
伴随着聒杂的吵闹声,城西一角倒显得格外凄凉……这时,两个瘦弱单薄的身影出缓缓地闯入视野,在一奢华的大门前站了很久,还是有点犹豫地敲响了大门。
过了半会儿。
“何人打扰太傅清闲!速速报上姓名,我等立马通报太傅。”掌门的小厮从里头跑了出来,还未看见二人就对二人趾高气昂。
“打扰大人,我家公子名唤余穆,受太傅邀请来府中学习,还望大人速去禀报一声。”貌似仆人嘴脸的男子向他行礼。
“泽,又来一位。”小厮略显嫌弃。
“你们二人且等着。”
那小厮轻撇二人,看他们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倒不似京中任何达官显贵,看着便像不知从哪个小村子逃命出来的。碍于情面,他只得慌慌张张跑进门里,向正殿里的人通报一声后,得了太傅的命令,他又马腿地跑出大门,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啊……是余公子啊,太傅有请,有请。”说完,让出一条路,嘴都快咧歪了。
“多谢大人。”其中一位风尘的男子虽穿着简陋,但气度不凡。朝那小厮行了个简单的拱手礼,拉着仆人就走了。
他的眉毛呈现好看的弧度,鼻梁高挺,两瓣赤唇恰如其分,黑眸柔和又温暖。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身后,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连脸上和身上的伤都明显了起来。远远望去,却也颇具一股子书香气。
“公子,这仆人也是个惯会看菜下碟的……”那仆人在男子耳旁嘟囔。
“水桥,这些话以后便烂在肚子里,别叫旁人给听了去……以后在太傅府可要更谨慎些。”男子嘴唇微张,挤出些话来。
走进府里,就有一群丫鬟领着他们进了正殿,还未走近便远瞧见殿里的人正端坐在主坐上,胡须已然白了,头发也有些发白的痕迹。手端一碗茶水,轻轻哈气。
“余穆,拜见太傅……感谢太傅先前救命之恩。”
主坐那人眉眼微挑,抬眸开始打量着眼前的人,像是十分满意。良久,他才放下手中的茶水。起身缓缓走近余穆,拉他起来。
“余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进了府邸便是一个屋檐下的人了,以后我便是你的老师,好好学,你必成器!”
“是,余某必好好学,不负太傅的一番期望。”余穆低头,回应着。
估计也是看着他们二人所穿太过寒酸,太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边招呼人把他们二人带到偏房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再次回来时,余穆就已经有一副书生的样子了。
“好,不愧是我相中的少年郎,果真有才气!”太傅摸了摸胡子,对着余穆就是夸,他只得低头道谢。
“不过……我先前都是唤弟子们小字,不知余公子小字为何?”太傅想起。
“回太傅,余穆没有小字。余穆的母亲死的早,父亲……也从不管我,余穆不曾取过小字。”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既如此,李某为你取小字,余公子意下如何?”李太傅瞥向他。
“太傅赐字,自是好的。”
“好……我想想。”太傅闭目,摸着胡子,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什么就睁开了眼,看向余穆,缓缓开口:“李某希望余公子你可以守住初心,一年后科考,即使高中后做了官也要守住初心……据此立意,唤你‘守初’如何?”
“好名字,太傅以后便唤我守初。”
“嗯……守初你才来府邸,不熟悉路,若不是小女大病初愈,我定要让她带你好好认识一下这府里。”
“既然姑娘才好转,就不必让她亲自带路了,余穆自己转转。”
“去吧……”太傅挥手,让他走了。
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一女子手执毛笔,正一字一顿地在宣纸上写着字。沾墨,起笔,延伸,停顿,最后落笔,游刃有余。她的眼里竟是寻常女子没有的潇洒之气。
女子朱唇潋滟,眼眸深邃,秀发任风吹在脑后,她全然不顾,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纸上。连身边来了人都不知道。
“姑娘,太傅今日又收了个弟子。”丫鬟柳桃站在桌前,应该和女子一样年纪。看着女子单薄的衣裳,柳桃眉头一皱,“姑娘……您身子刚好就吹风,小心着凉了,奴婢去屋里给您拿件袄子吧……”
“好。”女子垂眸轻声答应着。
柳桃走进屋里拿出一件雪白的皮袄子,站回原位给李清月披上,“姑娘,您听见太傅收弟子的消息都不生气了吗?”
“我为何生气……父亲的事情,想做便去做了,哪还管得着我的想法。”李清月拉了拉皮袄子,贴在里面,显得她更加娇小可人。
“姑娘,太傅心里还是有您的,您就别和他置气了……”
“若他心里有我,就不会只去教男子而不教女子了……这不是有我,这是偏见。”
李清月重新拿起笔,“知道今日的弟子姓甚名谁吗?”
“听掌门的那个小厮说,是叫余穆。”
李清月听到名字,脑海里想过这个名字该如何写,震惊过后,还是开口,
“余穆?父亲今日收了位女子?”
“是男子,女子哪能参加科考啊。”
李清月闻言,眼角下垂,鼻尖顿时发酸,她再次放下毛笔,意味深长地看着柳桃。明明她也是女子,为何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话呢……可这些话分明就是事实,但自己偏偏不想承认这就是现实。
“柳桃……别说了。”
“姑娘,奴婢是说错了什么吗?”
“……”李清月闻言,像是自嘲般笑笑,“没有,你没说错。”
“那个,我有点累了,进去歇一会儿吧。”李清月看着眼前的纸,那上面赫然用黑色墨水写着两个大字:
奋斗。
她无奈笑笑,任由柳桃拉起她。突然她们身后响起一道男声:“这字……拘束。”
李清月睫毛忽颤,她的眼里像顿时散出万颗星辰一般光亮,她转过身,看见来人,眼里的光又淡了下去。
“大胆!谁允许你进我们姑娘的院子的?”柳桃还不知道眼前人是谁,指着人鼻子就骂。
余穆反应过来,对着她们行礼,“在下余穆,是太傅今日收的弟子,初来乍到不识路,打扰了姑娘实在抱歉。”
“无妨,公子不妨继续说下去。”李清月拦住柳桃,嘴唇勾起一个仓促挤出的笑,眼里好像是有期待的余温的。
余穆点头,“姑娘这字……笔法有力,但却没有感情,书法讲究表露心声,但是姑娘这字……太拘谨了。”
“好,我知道了。”李清月整理衣服,“不知公子名字如何写?”李清月歪头看他。
“嗯?”余穆愣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哦不是,是刚才我听公子名讳,误以为是个女子名,多有惭愧,清月还请公子指示一番。”
“是这样啊……在下的名字不是很好听,实在是难为姑娘了。在下姓余,上为人,下为于,穆则是穆阳的穆。”余穆叹气,“不过是瞎取的名字罢了,姑娘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李清月即使心里再不高兴,看见来人不伤心也自是苦恼和惭愧的,“名字取得很好,与公子颇为相配。刚才是清月一时糊涂竟把如此好的名字听岔了。”
李清月向他微笑,“名字可是人一辈子取一次的,怎可想什么便是什么?任何名字出现就有其存在的意义,连那张三,李四,都有其意义,何况公子如此儒雅的名字。”
“这种话倒从未有人这么说过。”余穆低头。
“今日,公子可记好了,太傅府李清月便这么对公子说过。”
“好,在下一定铭记于心。”他抬起了头,看着李清月笑。笑的……还挺好看的。
“也不知父亲唤你什么?据我所知,父亲叫弟子都是喊其小字,公子大名如此有内涵,那小字呢?”
“我的小字是太傅代取的,名唤守初,寓意守住初心。”
“嗯,这样啊……我知道的。”李清月突然捏紧了下身的裙摆,嘴唇咬得很紧。
“姑娘如何知道?”
“因为……这是我小弟,李宏图的小字。”
“余穆不知这是令兄小字,是在下逾矩了。”余穆眼底闪过慌乱,连忙行礼。
“无碍……大哥早已夭折,空留‘守初’为小字太过奇怪,不如留给值得期待的人。”李清月用眼神看了看余穆,闭眼笑了,“父亲既然把小字赠与公子,也应该是对公子抱有期待吧……公子要努力了啊。”
“谨记姑娘今日对余某得提醒。”余穆行礼,淡笑。
“既如此,清月身子有些许不适,先行退下了……出口处一直向前走左拐便是了,余公子再见。”李清月弯眉浅笑,身子微微下蹲就走了,柳桃紧随其后。
柳桃回屋关上门前,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门外的人,狠下心来,闭眼,转身朝书台前走去。李清月早已落座,整理着自己的皮袄子。
柳桃烧了壶水,轻声嘟囔,“姑娘,这余公子与先前七位弟子都不同诶。”
“有何不同……想当官的人心思可都不单纯。”李清月放下袄子,在桌边坐直,眼里可都是刚才余穆的样子。
“可是……那余公子长得比常人都帅上几分,不像坏人。”柳桃为李清月倒上杯茶水,还冒着热气。
“俗。”李清月一手拈起茶杯,握在手心里,顿时暖气直进全身,她朝杯里轻轻吹了口气,眉毛舒展。
“是是是,姑娘清尘脱俗。”柳桃坐在桌子的另一侧,赔着笑脸。
“也不是,余公子才高学深,是我等比不上的人,况且是父亲选上的弟子,我们就静看他如何吧。”李清月喝上茶。
“姑娘,可是……心慕余公子?”
“不,是羡慕。”
李清月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树下早已空无一人,树在风中摇曳,掉落下一片片叶子,如蝴蝶般投入大地的怀抱,也不知是奔赴未来,
还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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