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万簌俱寂的时候,江洋集团煤业公司车库内的救护车,快速出动,向着傅洼矿方向火速前进。
综掘一队值班室内,熟睡中的时枫,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叫醒,他抓起电话,还没贴在耳上,里面就传来响亮的声音:“是时枫不?抓紧下井!071机巷出事了!”与此同时,相差几秒的时间里,矿上各职能部门都接到了相应的电话。
时枫那敢怠慢?外罩都没顾上穿,仅身上的秋衣秋裤,抓起钥匙,趿拉着拖鞋就急奔了二楼的洗澡堂。他迅速落下吊篮,穿上工作服,戴上帽斗,一手拿矿灯,一手拿毛巾,就急步奔向了井口,直到上罐前,他才把毛巾围好,灯系好。
大巷里,他两步并作一步走,一溜连续爬过两条上山巷。此时的他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解开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搭在肩上,继续往前走。贴在背部的衣服,早已死死地抓住了肉皮,如果在平时,他也会和其他职工一样,将工作衣脱下,扛在肩上或搭在胳膊上。今天,他顾不上,无论汗怎么样往外冒,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赶到现场。
平时一个人开风门都是挺吃力的,今天不知怎么地,他只用了一只手,就将风门拽开了,他迅速地过去,老远就望见071机头的灯光在攒动,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始终都没停下步伐。
突然,八九个灯光从巷道的那端迎面而来,很远就能听到王师傅的呼叫喊声:“快!后面的人快点,跟上———”尽管王师傅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再催促快!快!快点!但职工心里明白,再快也是无果,无济于事了。
时枫用手里的灯对前面的几个人脸上一扫,同时喊出了:“王师傅!”人们停住了脚步,慢慢放下用风筒纵梁制作的临时担架,时枫走近,掀开盖在头部的工作衣,此时的黄尚武早已咽了气,仅剩下左边的半个头颅,时枫手一拉,重又将头部盖好,一声令下:“走!伦着班地抬!”人们重又抬走,迅速朝井底方向奔去。
刚出事时,王师傅就用机头电话汇报了调度室,他只说出尚武噎进皮带里,没说人已不行,就匆匆挂了电话。
调度台重又将电话追拨过来,王师傅才说人不行了,正在往外拖,处理着。调度台迅速用电话汇报给安全矿长,得到的是一声令下,不能说死,全力营救,医务人员井底等待。调度人员聪明,清楚领导意图,立即布署。
大巷里,时枫率领着本班人员,抬着黄尚武一刻不停地往井底方向快步行走,迎面而来的领导和各职能单位值班负责人,三三两两,他们都想着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一睹事情的经过。每每遇见下井的来者,时枫就早早地跟他们打招呼,其目的就是唤他们让开道路,这边救人要紧。
井底,大罐已停在上人位置,安全门开着,安全矿长领着两位白衣医生,一位手拿氧气包,一位手提医疗箱,还有几位其它科室人员,都站在那等候。
时枫领着人员火急火燎地来到井底,等待的人群里就有人咋呼,找个宽敞地方先进行施救!还有人咋乎看看需要怎么治、就怎么救治!两名医务人员听了这样地喊话,都抬眼望了望安全矿长,安全矿长向前迎了几步,挥着手指挥抬担架地人员说:“都不要放手,不要停,抓紧上罐!”随手又一挥医务人员说:“你们也跟着上!”安全矿长也闪身进入了罐笼,招呼大家说:“都不要放下,放下了误事!”
井口,田欣已安排好跟随救护车去的领导,有政工科长和工会副ZX。他已暗地里交待过政工科长,去青吉二院,说那里的医术高明。
信号铃响罢,田矿长一挥手对救护车说:“把车倒过来。”司机将救护车倒到副井口的边沿,罐还没上来,司机忙跳下车,走近田矿长跟前,低声问:“去咱自己的医院?”田矿长低声说:“听贺灿的。”司机返回驾驶室,点着了火,就专门等待起步了。
罐笼停稳,安全门自动打开后,安全矿长就指挥着人员,将担架抬进了救护车,大声说:“两位医务人员到车里进行施救!”然后看了一眼田欣,田欣大声说:“王师傅!你带两名职工上车护送!其他人员洗澡吧。”王师傅担心两个人抬着费劲,喊了三个人上去。救护车快速地驶出了傅洼矿的大门。
两名医生刚上到车上,就想着尽自己的职责,刚一出手,就被王师傅伸手拦住了,王师傅低声说:“人早就不行了。”那名医生才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那医生抬眼看了看大家,自言自语地说:“那还让我们跟着做啥?”坐在前面的政工科长贺灿说:“让你们去,自然有去的用意,跟着走吧。”司机聚精会神地驾着车,心里已一切都明白,他自言自语地问到:“贺科长,前面路口,咱向哪拐?”贺灿没有大声:“直接去青吉二院。”一直一言没发的工会副ZX,考虑到行车安全问题,说了句:“既然这样了,咱行车就要多多注意安全。”大家都没说话,唯独司机点了点头。
……
矿副书记、工会ZX和两名科员,他们一行四人,天刚蒙蒙亮,就赶到了黄尚武的家里。黄尚武的父亲早起准备下地干活,刚开开院门,就被过来的两个陌生人问住了,其中一个说:“大叔,您是尚武的父亲吗?”尚武父亲看了看来人,两人都不认识,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是———”没等他再继续往下问,另一个说:“我俩是傅洼矿的。”尚武父亲点了点头:“哦———”抬眼问:“你俩有事吗?”其中一个说:“有,有事才来找您的,咱进屋说吧?”尚武父亲说:“中中。”答应着话转身又将门开了开,这才引领着二人进了院。来到屋里,尚武父亲忙挪了挪板凳让坐,工会ZX忙将凳子挪向尚武父亲说:“您坐您坐大叔。”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尚武父亲身边,尚武父亲说:“想说点啥?说呗?”工会ZX说:“尚武今天夜班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里,想接您过去看看?”尚武父亲脸一沉,眉头一皱,抬眼注视着工会ZX说:“性命没啥事吧?”工会ZX先是摇了摇头:“性命没啥事?反正伤得也不轻。”
他们的话,里间的尚武娘听得一清二楚。她折身起了床,来到外间,急不可待的说:“麻烦二位给家里捎信。他现在在哪里的医院。”说着话,冲尚武父亲说:“别再等了,抓紧时间看看去,活不干,这事当紧?”工ZX说:“大婶,他现在已经在医院里,不急,有话慢慢说吗?”工会ZX刚说到这,副书记又接着说:“尚武爱人呢?家里有缠手的孩子吗?让她也去呗?能照顾照顾。”尚武娘说:“对对对。”抬眼副书记说:“俩大一点的闺女都上学了,最小的是个男孩,小,有点缠手。”副书记点了点头:“缠手的抱着。”尚武娘说:“对对,抱着,还得吃奶呢?。”副书记又说:“俩大一点的咋办呀?吃了饭还要上学。”尚武娘说:“这样着,俩大的我在家照顾着,做饭让她俩吃了上学,让尚武媳妇去,她到那能照顾尚武。”尚武父亲点了点头。工会ZX说:“这样好,这样好。”说着话抬眼对尚武娘说:“大婶,那您就去叫尚武媳妇吧?”尚武娘说:“中中中,我去。”说着话就抬步出了屋。
不大时,尚武媳妇抱着个男孩就随尚武娘过来了。尚武父亲见儿媳过来,站起了身,来到了院子里,对儿媳说:“夜里尚武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这是矿上来人给说的,走!咱去看看!”
两辆车都停在院子的不远处,见人出院子,车就开了过来,等人上了车,一前一后就朝着岳原方向驶去。
尚武的父亲和尚武的妻子是分开坐的,尚武的父亲好像有些心事重重,尚武妻子没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怀里抱的孩子,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车内谁都没有太多的话,司机更是面无表情,只是集中精力地目视前方,一会儿的功夫,两辆车就驶入了岳原老城。司机问都没问一声,就直接驶入了县委招待所,看起来无疑是事先安排过的。
院子里近主楼的门前,司机将车停稳,副书记对坐在后排的尚武父亲说:“咱先吃点饭。”尚武父亲下了车,转脸向后看,后边车里的尚武妻子,抱着小孩也下了车,工会ZX已在车门前站着:“车里不冷吧?走先吃点饭。”说着话,用手引领着尚武妻子,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走,副书记领着尚武父亲进了门,向楼梯口走去,后边的人紧跟着,上了二楼,就径直去了一个单间。
人们进屋不大时,服务人员就将包子、油茶、粥、小菜之类的东西送了进来,反正都是早点自助之类,放到碟里,就显着好看些,工会ZX对尚武父亲和尚武妻子说:“先这边洗洗手吧?”尚武父亲说:“洗洗,真还没顾不上洗呢?”洗了手,还没坐定,工会ZX对尚武父亲说:“喝点酒吧?”说着话对身边人说:“去拿瓶吧?让老先生喝点。”尚武父亲连忙说:“不不不,咱别喝,吃点饭咱抓紧去医院。”拿酒人已开始转身,工会ZX又赘补一句:“拿吧,咱少喝点。”
人们都围坐在一张大圆餐桌旁,工会ZX拿起筷子挥着手说:“来来来,大家都先吃点,先吃点。”尚武父亲和大家一样拿起了筷子,吃了几口,拿酒的人过来将酒打开,递给了工会ZX,他先给尚武父亲倒了一盅,自己也倒上,对着抱孩子的尚武妻子说:“你也喝点吧?”尚武妻子说:“我可不敢喝,从来也没喝过酒,尚武在家,有时他累很了,就自己喝几盅,我从来不陪。”工会ZX说:“那好,我和老头俺喝一盅。”说着话,双手给尚武父亲端了一杯,他接了酒,工会ZX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然后和尚武父亲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说:“来。”尚武父亲也说了句:“来。”三杯酒后,尚武父亲说:“咱别再喝了,等会还有事。”工会ZX说:“那好,那好,吃,吃饭。”
又吃了一会,先吃的人已开始想放筷,从外面过来一个人,走到工会ZX跟前,弯腰贴近他耳边低声说:“尚武不行了,没抢救过来。”尚武父亲坐在工会ZX身边,这话他当然听得真真切切,说白了就是故意让他听得。。
尚武父亲听到这话,立刻就懵了,差点瘫在那。工会ZX忙扶了他一把,随即眼泪流了出来,对面的尚武妻子见尚武父亲这样,连声说:“爸、爸咋啦?咋啦?”尚武父亲好像憋了一口气,下口气没上来,这可忙坏了工会ZX,一手扶着他,一手掐他人中,待尚武父亲慢慢地缓过这口气,尚武妻子已站在他面前,大声说:“爸!爸!您咋啦?”尚武父亲缓慢地说:“尚武不在啦,没抢救过来。”尚武妻子听到这话,立即淌下了眼泪,嘴一撇,瘫软在地上,随后就大声地嚎啕起来。尚武父亲见儿媳大哭起来,眼泪也就成串地流了出来。
一阵子过后,从外面走过来位比尚武妻子年龄大点的妇女,接过她怀中的孩子,拉着她的胳膊说:“妹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咱是一样的人,同样的命,领导都在这儿,看看下一步咋办?”尚武妻子还是一个劲的哭,那妇女仍是拉着他耐心的说:“你光哭不是个事呀?咱得说事,好妹子,不能再哭了……”
工会ZX始终都没离开尚武的父亲,拉着尚武父亲的胳膊说:“老人家,劝劝她吧?别让她再哭了,咱得说事情呀?说说下一步咋办?”尚武父亲抹了抹眼泪说:“听话,别再哭了。”
尚武妻子的哭声渐渐变低,工会ZX对拉尚武妻子的那妇女说:“给她擦擦眼泪,咱们上楼。”尚武妻子自己擦了擦眼泪,坐立起来,眼望着工会ZX,泪又流了出来。那妇女抱着孩子,捞了捞坐在地上的尚武妻子,她终于站立起来,坐在了板凳上。工会ZX用胳膊架着尚武父亲说:“老人家,咱们上楼说事。”那妇女怀中的小孩斜着身子要跟他妈,她不得不将孩子递给尚武妻子,工会ZX架着尚武父亲已站立起身,他又对屋里人说了声:“走,咱们上楼。”
楼上,已为尚武父亲和尚武妻子开好了两个房间,工会ZX和尚武父亲去了一个房间,那妇女领着尚武妻子入了另一个房间。
……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