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灿科长、工会副ZX、医生还有王师傅他们,来到青京二院,已近七点。救护车停在二院对面,贺灿对二位医生说:“现在虽然没到上班时间,可医院有值班的,你俩去联系一下他们的太平间。”俩医生脸上微微出现了笑容,意思是这样点小事情,很好办。贺灿又说:“以前咱们给他有过这样的业务,希望这样的业务以后永远没有。”说着话,脸转对工会ZX:“老兄,你下车看看这附近哪有服装店,给王师傅和他三人先每人买一套,天有些冷了,秋衣秋裤、鞋、买全,你几个给他报报都要多大号的?”工会副ZX说:“让他们跟着就是了?免得不合体。”贺灿说:“可以。”说罢,见人们还没动,又赘补一句:“那就抓紧行动吧?等会还有事,俺俩在这守候。”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一千元现金,递给工会副ZX说:“给,多退少补,买啥样的你清楚?”
俩医生直接去了院长办,值班的并不是院长,一说这事,值班人员说:“昨天才结束一个,今天一早就又来一个?”很快俩医生回来,说很顺利,可去买衣服的人迟迟没回,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回,贺灿自言自语道:“猪脑子是咋?没找到开门的铺子就回来呀?”司机已有些急不可待,将火打着,对贺灿说:“要不咱先过路那边去?”贺灿说:“走———”救护车过了马路,来到二院门前,就听到王师傅的喊声:“来了来了。”几个人手里都拎一个包,很明显,是刚买的新衣服。
他们几个上了车,司机径直开到太平间门口。王师傅几个人把尚武抬进去,安放在太平间床上,盖上单子,这才对他三说:“这纵梁,风筒都拿出去,用不着了,放外面垃圾桶前就行了。”贺灿领着几个人出了太平间门,看守的老头说:“你们何时来处理?”贺灿说:“让他们洗洗吃点饭,很快过来。”
几个人上了救护车,王师傅在车里就说:“贺科长找个澡堂,咱们都洗洗再说饭的事吧?”贺科长点了点头说:“中中中。”
车开到了一个澡堂门前,司机说:“买了票等我一会,这旁边就有洗车的,咱都洗了,也让它洗洗吧?”贺灿说:“中中中,你送去让人家给洗着,俺们在大厅等你。”
很快人车都洗了澡,王师傅他们几个也扔掉了原来的工作服,换上了新买的衣裳,贺灿说:“咱们先痛痛快快地吃了饭,然后还有新的工作。”医生说:“俺俩还有啥事?”贺灿说:“有有。”然后对司机说:“现在早上,大饭店没开门,包子,粥之类的也不想让大家吃,毕竟同志们忙和大半夜了,你找家小点的饭店,能炒菜的,让同志们多少喝一盅。”王师傅一听这话,大声出口:“好!好!”司机将车开到一个小点的街道上,问了三四家,才找到一家愿意炒菜的。饭前,贺灿强调,任何人不能多喝,等会还有重要的事情,办完事,晚上没事,再让大家多喝点,大家一致同意。
八九个人喝了一瓶酒,饭很快结束,贺灿安排说:“等会咱们全部去太平间,你俩(两个医生)负责尚武的头部,就是挤少的那半个脸,里面用些纱布,药棉填充一下,然后再包得像个头样,这半边露出来。你们几个(指王师傅他们)负责将尚武的工作衣脱掉,身上用毛巾肥皂给擦擦,擦干净。”转对工会副XC说:“等会给尚武买套西装、衬衣、领带什么地,咱们把衣服给他穿好,就没事了。”王师傅说:“不就是像成殓吗?”贺灿说:“对,就是穿好衣服成殓。”说罢话,起身拿包,又接着问一句:“还有没吃饱的吗?”大家站了起来,王师傅说:“看起来都吃饱了。”
太阳始终没敢露脸,人们看不见它,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给尚武成好殓,出了二院来到宾馆开房间时,才瞅见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一点,拿了房卡,贺灿对前台服务员说:“我住的房间,请给开通外线,咱不一个省,能打长途就行。”
……
那妇女和尚武妻子来到房间,亲切地说:“妹子,把孩子给我吧,我抱会,你歇歇。”尚武妻子真的把孩子递向了那妇女,同时问:“这哪有厕所吗?那妇女指了指身后的一个门说:“这里面就是。”说着话,就伸手接孩子,谁知那孩子就是不愿下,不跟那妇女,他妈再递,就撇嘴要哭,尚武妻子只好抱着孩子去了卫生间。
娘俩从卫生间出来,那妇女已在杯子里倒上热水,端着递向她,关切地说:“妹子,喝口热水吧?”尚武妻子把孩子放在床边,接过杯子说:“谢谢!”那妇女说:“客气啥?咱们都是同命人。”尚武妻子又看了看那妇女说:“啥?你说咱俩是同命人?莫非你也……”那妇女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悲伤地说:“我丈夫已走三年多了,也是在井下,他是冒顶事故,听说你们这是机电事故。”尚武妻子开初有些陌生她,不想听她讲,现在又想听她说话了,抬眼恳求似的问:“姐?能说说你的情况吗?”那妇女长长地叹口气说:“说啥?都过去了,像你这样现在就等着矿上包钱的事情了,包了钱抓紧把人埋了,入土为安吗?”尚武妻子仍望着那妇女问:“姐?你那时包多少,怎么个包法?”那妇女说:“你现在能包几十万吧?俺那时候早,那妇女说着话,望了望尚武妻子问:“你几个孩子?”尚武妻子说:“三个,俩大点是闺女,就这个小,是男孩。”那妇女点了点头:“应该能多包些,三个孩子来。你男的他父母都有吧?”尚武妻子说:“都有,刚才一起那个吃饭的,就是他父亲。唉———姐,他们还按这包钱?”那妇女说:“对,无论几个孩子,都给你照顾到十八,父母给你照顾到八十五岁,然后再是你的,反正都是分开算,该谁多少谁就多少,如果听领导的话不上报,不吱声,可能孩子大了,能工作了,还给你安排孩子来。”尚武妻子眼睁得圆圆的、直直地望着那妇女,生怕漏掉一个字。又问:“你说不上报是啥意思?”那妇女说:“就是不向上级举报,矿上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向上说了,或者举报了,上级有管矿的单位,死了人要重罚矿上,领导还要降职,好多人还要受处分。上级如果罚矿上,那可不是小事,一下就要几百万,几十万的,那样的话就包不给你几个钱了?”尚武妻子眼瞪的老大:“那为啥呀?”那妇女解释说:“那样就是公家处理了,国家有政策,该包你多少,就包你多少。一分钱也不多给你,孩子大了也不给你安排工作。”尚武妻子听得入了迷,又抬眼看了看那妇女说:“是矿上派你来的吧?”那妇女不加思索地说:“是。我现在在矿上上班,班中餐食堂,听说你家男人出了事,就派我来照顾你,在事情没解决之前,就让我照看你,恐怕你伤心过渡,有时候失控,咱们都是女人,照顾方便。”尚武妻子听到这,由衷的点了点头,那妇女又接着说:“事已经出来了,必须得理智,这事谁想出呢?可偏偏就出在咱头上了,那就要正确面对,你说是不?”尚武妻子又点了点头。
咚咚咚,外面的门响了三声,那妇女迅速地走过去开门。进来的是工会ZX,那妇女给尚武妻子介绍到:“这就是咱矿的工会ZX。”尚武妻子抬眼看了看,点了点头。工会ZX来到屋里,用一种沉重地强调对尚武妻子说:“咱去你父亲屋里吧?煤业公司领导来了,对咱出的这事十分关注,说说下一步的事情?”尚武妻子点点头。
这边的屋子是一个套房,外面的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尚武的父亲坐在主要位置,他的旁边坐的就是煤业公司领导,身边还有一位年轻人。尚武妻子进了屋,工会ZX指了指这边的一个沙发说:“你坐这,坐这。”那是专为尚武妻子留的。尚武妻子坐定,领导看了她一眼关切地说:“你就是黄尚武同志的妻子吧?”尚武妻子点点头。领导又接着说:“节哀,节哀顺变。黄尚武是个好同志,在我们矿是个顶呱呱的工长,今夜出了任何人都不愿意出现的事情,你一定要节哀。至于如何出现的这类机电事故,咱现在就不在这里说了,我主要说一下咱抚恤金的事情。”
领导抬眼望了一下黄尚武的父亲,又着眼尚武的妻子说:“你们俩应该能做了主,当了这个家的吧?”尚武父亲点点头,然后又着眼一下儿媳妇,尚武妻子只是脸沉着,没有任何表情,领导接着说:“对这个事情呢?几个领导研究了一下,有两种处理意见:一、就是咱内部处理,足多地赔偿家属,按现在国家规定的标准,再放宽些?三个孩子抚养到十八,父母赡养到九十岁,加之对尚武妻子的赔偿,算了一下,接近三十六万元。鉴于尚武同志平时工作突出,干得好,促成了四十万,一次性解决。另外,三个孩子成人后,也就是年满十八岁,如果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可以给安排工作。尚武妻子,也可以给安排在矿上上班。
第二个处理意见呢?就是家属对上述的赔偿,照顾,认识不足,不理解,想让公家出面解决,依法处理;那咱就依法处理?依法处理,照顾的事情肯定没有了,像接近三十六万,肯定就不是三十六万,算多少就是多少?无论怎么样,也促不成四十万。像孩子大了,考不上大学,安排工作的事,那门都没有。抚恤金的事情呢?我就说这些,如果你当父亲的还有你当妻子的,还做不了主,还需要再和别人商量,咱就尽快?
尚武父亲的两眼挂着泪,抬眼对领导恳求说:“无论怎样处理,得让我见最后一眼我儿子?”领导很沉重地点点头说:“你放心,一定要让你见他最后一面。”尚武父亲说:“他现在在哪儿?我能现在见吗?”领导说:“他在医院的太平间,处理好了再见他。”尚武父亲没有再言语。
尚武妻子站立起身,眼望着公公说:“爸,这事应不应该让我爸知道一下?”尚武父亲说:“该、该。”
矿工会ZX站立起身,对尚武妻子说:“妹子,你和司机一块,把你父亲接过来。”尚武妻子点点头。工会ZX转对身边人说:“你去吧?要抓紧。”
回来的路上,尚武岳父听女儿讲完矿上的两个处理意见后,立即就否定了第一个处理意见,他转对女儿说:“你不是不知道,省安检局有你个远房老表,大学毕业分过去的,咋能就这样轻易听从矿上的话呢?”尚武妻子说:“知道是知道,我看矿上给的赔偿确实不少了,况且还有照顾,孩子大了还给安排工作。”尚武岳父说:“你糊涂了?死了咱的人,能不说些好听的?就是真的给照顾,咱也不能私了呀?必须依法处理。”尚武妻子也不再说话了。尚武岳父下令:“司机同志,你停下车,我们不去了!”司机将车开到路边停下,尚武岳父安排说:“回去给你们领导说,我们不同意这种处理方式,必须经官,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说罢就要下车,司机说:“你不要急,我调头再把您送回去?”司机说着话,就上档调头,尚武岳父说:“谢谢了!你真好。”司机说:“这没啥?手到勤来。”停了一会,司机才自言自语道:“您这样,可千万不要后悔了。”尚武岳父说:“你放心,不会的……”
司机回到岳原县委招待所,把尚武岳父的那些话说给了公司矿领导,几个人都没言语,仅副书记淡淡地说了句:“有后悔的时候?”那妇女说:“到结果,他家人要不肠子都悔青,太阳就从西边出来?”领导没再说话,只是安排司机说:“去,你再把尚武父亲送回去吧?”尚武父亲听到这,抬眼望了望领导说:“这是我儿子,我当这个家,回去就是跟他打架子,他也当不了我这家。”
司机将尚武父亲送到家,尚武岳父走在公社邮政所,就向省安监局打过了电话,在家等着尚武父亲回来议事呢?
领导们回到矿上,将黄尚武岳父不同意的事情说给了田欣,他一拍桌子说:“那就公事公办。”随即安排矿上各职能部门整理记录,开分析会,并安排两名专职人员和煤业公司法律顾问一同等待上级领导组的到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起机电皮带伤人事故,是工长黄尚武违章指挥,违章操作造成的。最终的处理结果是赔偿死者家属包括丧葬在内,共计三十五万八千元人民币,生产矿长警告处分,安全矿长降职使用,综掘队长,就地免职,当班安检员,调离安检队伍,跟班队长,罚款五百元人民币。
出殡那天,尚武父亲哭的死去活来,老是那个字:“亏、亏、亏……”
安全生产第一责任者的时枫,不得不离开他盘踞多年的综掘一队,去了调度室,还是享受副科级。上面又派来一名年轻的队长,是技校毕业没几年的,接替时枫的工作。有人说:这事他得走走过场。还有人说:他受的是处分,想出来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更有甚者:不是这事,在综掘一,谁还别想拿走他呢?他想上进的心里,一下子跌入了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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