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天一手里有了车,就方便多了。从新城到傅洼矿通勤车规定是半个小时,施天一驾车只需二十多分钟;从新城去矿上,刘颖一般情况下不凑他的,而从矿到新城,刘颖凑的次数多些;她的心里,也是怕施天一有什么不良地影响。恐人暗地里说闲,她自己感觉无所谓,什么都不怕。
安检科长一职,要比在生产科当副科长时忙得太多了,基本上隔天就得值班一次。矿上的安全生产抓得比什么都紧,在矿值班一天要三次班前会,两次调度会,说白了跟区队的队长、书记一个样。另外,下边停头停面,生产口的领导还要找抓安全的领导协调,没有安检科的指示,谁也不敢私自生产。谁来批示呢?他和安检科的书记,谁值班谁批示;还要根据下边的隐患整改情况而定,因此,安检科长一职把他栓得牢牢地,没太多时间离开矿井。
施天一回到了风华苑,吃饭时,将安检科烦琐的事情说给了家人们,夏殿昌说:“问事就有事,忙?那是肯定的。当工人忙不恁很,下了班就能回家,该上班到时间就走。”夏芳妈说:“该忙的你只管在矿上忙,家里的事情用不着你多问;暑假罢小茜茜上学,你爸在这你爸能接送,他不在这,我接送。”夏芳望了望施天一说:“这有车就方便多啦,我担心你在矿上吃不好、睡不好的,没事能回来就回来,家里安静,能睡个好觉。”施天一点点头。
安检科长配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设在安监大队的二楼。除了办公桌、柜子外,里边靠窗处还铺了一张单人床,配置了公枕、公被,供值班休息用。刘颖是轻易不往他这屋里来的,他办公室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井下工找“三违”的,队长、书记协调的,“三违”不成立需要划、抹掉的等等,只要他开着门,就有人过来找。
施天一对这样的环境由衷地不乐意。尽管安检科有专用值班室,汇报呀、交接呀、由值班人员接电话做记录,但还有必须他亲自处理的事情,他干脆将自己办公室的生产电话,暗着接到了六楼的“特批房”里,这样他就能和坐在办公室达到同样的效果,方便了很多。
刘颖已在“特批房”里购买了电磁炉,和锅、碗、瓢、勺等生活用品,方便了施天一地吃饭。虽说这是矿上不允许的,但其他人没钥匙,进不屋里来;再加上他俩比较谨慎,买、做、刷、洗,什么都是暗着,也就无人知道,他这儿的一片温暖天地了。
现在的生活,刘颖感觉很是舒心、愉悦。回新城大学生宿舍的次数慢慢变少,虽然两处的房子不属于自己,但她感觉就像是家,特别是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施天一吃得津津有味、特香的时候,是她再高兴不过的了。
有些时候,明明不该施天一值班,可施天一还是不想回去;刘颖就安慰他说:“天一,该回去一次了?这连着几天都不回去,不说想大人,总该看看孩子吧?回去一趟,免得夏芳有什么想法,别到时候落个不顾家的名声?”每当这时,施天一就会不加思索地说:“你也坐车回去,该到宿舍楼看看了?”刘颖就小包一挎,凑他的车回趟大学生宿舍楼。
进了风华苑,施天一把车停在楼下,拎包下车,刚开车门出来,就感觉一股暑气扑面而来。他仰脸看看天,太阳还在正西的上方向外射着强光;随着“嚓”地一声轻响,将车门关死;他转身向楼门洞走去,走了好几步远,车前后转向四灯一闪,“叽叽”两声,车门落锁。他脸都没转,就径直向上上;一气爬到四楼,别的什么感觉没有,就觉得喘气有些粗;钥匙插入锁孔拧开门,夏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逗施茜;夏芳妈从阳台往卧室拾被子,小施茜瞧见天一,嘴里喊着爸爸就扑了过去。施天一一把将女儿抱起,连续在女儿脸蛋上亲了几口,这才放下,坐在了夏芳的身边;张嘴问:“爸呢?”夏芳望了望她妈,对施天一说:“我也刚回来,不知道爸去哪儿了呢?”夏芳妈说:“下楼一会了,谁知道去干啥啦。”施天一起身去了厨房,夏芳看看他,随声问:“饿了是不?还没开始做呢?”施天一瞅瞅厨房内,就是没做饭的迹象;夏芳妈见此,忙抬步去厨房,边走边说:“我做、我赶紧做。”施天一转身,捞住她的手说:“妈?不是我饿了,咱今儿不做啦,天还早着呢?我拉您咱出去遛遛、玩玩,走哪里、哪好就吃哪里了。”夏芳妈说:“在外边吃啥?遛也可以,遛着玩罢来家我再做?”施茜一听要出去玩,高兴得一蹦多高:“要出去玩了!要出去玩了!”
一家人下了楼,还没来到车跟前,夏殿昌从西边就过来了。施天一说:爸?走、咱们出去遛遛。夏殿昌没说什么,微微一笑,随夏芳妈上了车。
施茜见了妈不愿跟姥姥,夏芳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施茜非要跟着夏芳,没办法,施天一说:“你领她坐后边吧?让爸坐这里。”夏芳只好如此。
驶出风华苑上了明光路,向西拐去。夏殿昌说:“咱去哪里?”施天一说:“没有目标,您说咱去哪?”夏殿昌伸出左手腕,看了看表,已六点多点,自言自语道:“要是早会,咱去趟原山?”施天一说:“可以,有事咱就回去。”坐在后边的夏芳妈说:“恁远的路子回去做啥,你有事是咋?”夏殿昌说:“我有啥事,没事就不能回去了?”施天一说:“中中,咱回去。”夏殿昌可能意识到时间晚了,明天又都得上班,改口说:“回去做啥?一毛钱的事没有,不回去。咱随便遛遛算啦。”施天一再次问:“有事吗爸,有事回去趟不算个啥?”夏殿昌说:“没事,不回去,咱老城溜溜好了。”
施天一说:“那好,咱去老城遛会,看有啥好吃的、有特色的咱吃吃饭好吧?”夏殿昌说:“还在外面吃饭吗?”施天一说:“出来了,还能回去吃是咋?”夏殿昌说:“中中。”
过了桥,来到老城。施天一顺着工业路往西一直到西外环,又向北从铅厂大门前,沿淮海路向东。车里的夏殿昌问:“听说这个铝厂被恁江洋兼并了?”施天一说:“我也听这么说。具体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夏殿昌说:“你爸肯定知道?”施天一笑了笑:“那肯定。”
过罢岳原人民医院,来到牌坊街,路窄人多,施天一放慢了速度。远远地夏殿昌望见路南有一家挂着牌子的小吃店,上写:“凡家鲜活驴肉馆”,夏殿昌心里一动,是不是传说中?对天一说:“在前边这驴肉馆停停。”施天一开到门前,停住了车,夏殿昌说:“你们先不要下,外面热,我过去问问。”说着话开开车门,下了车,就奔屋内走去。刚到门前,一位近五十岁的男人招呼道:“来啦!里边坐吧?”夏殿昌笑笑说:“凡家鲜活驴肉,是不是传说中的凡家?”那男人说:“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传说,反正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再向上我也说不清了?就干这生意,我们所卤得这鲜活驴肉,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您尝好了,下次再来,尝不好哈哈一笑。我说好,那是老汉卖瓜自卖自夸?非得您说好,才算是真正的好来?”说着话,那男子引领夏殿昌来到他的玻璃柜前,伸手指点着说:“这是肉,这是板畅……”夏殿昌又笑了笑说:“吃了驴板肠,忘记性什么。是从你这传出去的吧?”那人笑笑点头。夏殿昌又问:“你老家哪地的?”那男子说:“以前叫县,现在叫市了?县西北二十五华里凡集。”夏殿昌一听这话,比刚才笑得更厉害了:“你村的那庙还有吗?”那男子说:“那庙就是我祖上修的,听说是以前被毁掉?”夏殿昌点点头:“今天就在你这吃了,看看我这一家子人能吃多少?”那男子往门前一瞅,对夏殿昌说:“你不要、要得太多,四个菜足够,多了浪费,何必呢?最后有烧饼,壮馍,每人一小碗汤,保证您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吃了这回、想着下回。”夏殿昌说:“好嘞!安排地方吧?”说罢又一转脸说:“唉?对了,四个菜都是啥菜?”那男子对他说:“一个驴肉、一个板肠、都是特色,卤水花生米和卤水豆腐皮合作一个,再配一道素菜,您要看着不合适,随便要啥都行?”夏殿昌说:“你给啥俺要啥,随你的便?”那男子点点头离去。他到了里间,安排过后厨,转身出来。夏殿昌正好出屋,那人叫住他说:“想必您是出去买酒?您看看这栅架子上的标价,常喝酒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价位,您出去转一圈,各小卖店的酒如果价位比这低,您拎过来喝我不反对。另外,这架子上没摆的还有两样:一是咱岳原产的政府专供。一是沱牌曲酒,都是三十五元一瓶。”夏殿昌走到他的架子前瞅了瞅,标价就是不高,低声说:“别的饭店这两样酒都是四十,你为什么要低五元钱呢?”那男子说:“咱这小店以菜,饭为主,为了方便顾客才带卖酒水的。老话说:“三分利吃饱饭,八分利饿死人?来这吃饭、喝酒的人,大都是回头客;你没来过,咱这酒敢保您喝不假?哪能像那些批发店,多少钱从酒厂开票,还敢多少钱卖给你?”夏殿昌微微笑着说:“多少钱开多少钱卖,他图风?”那男子笑笑说:“你不知道了吧?现在的假酒假烟也不像从前,假得不能沾嘴;现在都跟真的差不多或者相似,一箱酒六瓶,抽出两瓶真的,放进去两瓶假的,这样两箱就变成了三箱,你说?有利没利?一箱子真酒赚不过一瓶假酒,熟人近人来买,把进货单拿过来你看,你还以为他是熟人近,没赚你钱。其实赚晕你,你也不知道?”夏殿昌点点头说:“你是内行,给我瓶沱牌曲酒吧?”
饭间,夏殿昌让施天一喝点,天一说:“我爸给我定的规矩,开车不能沾酒。”夏殿昌示意女儿给天一拿点饮品,那个年代市面的饮品还没恁多的花样,夏芳出去,拿回了瓶葡萄气,打开交给了天一。夏殿昌接着说:“你不知道以前农业局有个老局长,特别喜欢咱原山的卤羊头;那个时候领导们的车还是北京吉普呢,让司机拉他去吃,他好喝?吃羊头肉必须喝点,没人陪就让司机陪他喝,那司机是部队转业的,越是喝到二八盅,开车就越稳越快。”施天一说:“那样谁敢坐他的车?”夏殿昌说:“就那老局长敢坐,他让喝的吗?”我爸说“这以后呀?要形成一个规矩,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它俩不走一路?”夏殿昌笑笑。夏芳说:“你明天能休个班吗?”施天一抬眼看看她:“有事?”夏芳说:“小茜茜该上幼儿园了,咱看看在哪上?”施天一说:“现在整个新城就两所,一个市直幼儿园,一个咱自己的,江洋附中幼儿园,这两所你没事看看,那个好上那个?这点小事还要我休班是咋?有事你给妈商量,她比我清楚哪好哪坏?”夏芳说:“那行吧。”一瓶酒夏殿昌喝了多半,赞不绝口地夸奖菜,味美又实惠;让以后没事就往这里来。施天一见夏殿昌喝得差不多了,就喊店小二上汤,上壮馍;自己离开了座位,准备去结账;夏殿昌见状给女儿使眼色,让女儿去结。夏芳自语道:“谁结不一样?”
近晚九点,施天一才领着一家人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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