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施家的恩人(上)

矿上起早赶通勤车上班的人,已穿上了棉袄。天还灰蒙蒙的,不甚太亮,只是东方的天际多亮一些。人走着不显,坐上了车,就感觉脚的趾头有些凉凉地,不自然地就想跺跺。车厢是空的,一跺便咚咚地响,干脆也就不跺了;终于到了开车的时间点,司机师傅打着火,一会随之而来的,便是头顶上的暖气出口,吹出的热风。

淡淡地颠簸,暖洋洋舒适的座位,再加上外面不是太亮的天际,乘车的人们没几个睁眼四处瞭望的,眯着眼是闭目养神还是真正地睡着,谁也说不清楚。

再舒适的通勤车,刘颖还是没坐。她下了楼,刚站在路边,不大时,身后就过来一束强烈的车灯;她倒背着,生怕是熟人看到她的面孔,车灯在背后闪了两闪,停在身边。她这才转身去开车门,里面的天一问:“你等多大会了?”刘颖说:“刚到一小会。”

刘颖上了车,施天一脚下一使劲,不大时,就追上了通勤车。刘颖斜靠在后排,喃喃地说:“天一,又怀上了,咋给妈说?”施天一说:“昨晚你去医院啦。”刘颖说:“你走后我就去了。”施天一说:“哦,好跟她说,说不定她还盼着呢?”略停一会,施天一又说:“下午下了班,咱还回来,我带你见她。”刘颖说:“今天不值班了?”施天一说:“还让书记值,特殊情况,这事急,不能再往后推?”刘颖点点头。

下午下班,施天一拉着刘颖来到了黎昌阁。周玉芬提前做好了准备,自从她接到儿子的电话,听说刘颖又怀上了后,心中就美滋滋,乐呵呵的。很早地算卦、五台山地抽签、还有早些天地再算,说得都是一致的,现在怀孕,不正是赶到明年产吗?明年的天一不正好二十八岁吗?挂了儿子的电话,她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屠院长。屠院长说:“抽签算卦,咱都不能相信,必须要通过B超化验,咱才能确信。”周玉芬说:“那就等下午下了班,去找你。”屠院长说:“当然可以。”施天一开了院门,刚进院,周玉芬就站在院子里迎了过来问:“刘颖呢?”施天一说:“在车里。”周玉芬说:“问她喝水不?”施天一说:“应该不喝,咱去吧妈?”

周玉芬上了儿子的车,就直奔了江洋集团总医院。

到了医院,施天一找位置将车停好。对一旁的周玉芬说:“妈——您和刘颖一块去吧?我就不过去了”周玉芬说:“你去那里?”施天一说:“我在车里等会。”刘颖说:“别远去,等会找不到你?”

周玉芬带刘颖直接去了屠院长办公室。屠院长就在办公室等着,见她带人过来,忙给周玉芬倒杯水递上。周玉芬说:“不渴。”咱抓紧时间,屠院长笑笑说:“咱走。”

B超化验结束后。屠院长对周玉芬说:“恭喜!恭喜!”周玉芬说:“谢谢!谢谢啦!屠院长说:“您还去办公室坐坐喝点水不?”周玉芬说:“不做了,你忙吧?”

下了楼,来到院子里的车跟前;施天一在车里迷糊着了,刘颖在车玻璃上轻敲两下,施天一这才猛地睁眼;两人上了车,周玉芬地喜悦劲,让人一看就明白,理想达到了。

驶出医院,施天一说:“妈,咱去哪?”周玉芬说:“这新城熟人多,咱去老城,庆贺庆贺。”施天一又问:“让爸去不?”周玉芬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广本车驶向老城的市委招待所。到了院里,周玉芬和刘颖下了车,施天一将车停好,三人就直接去了餐饮大厅。周玉芬找了个豪华单间,对刘颖亲切地说:“想吃点啥,今天咱放松放松,吃啥点啥?”刘颖在周玉芬跟前,还是有些腼腆,笑笑说:“啥都行,点啥我吃啥。”周玉芬说:“虽说我是个当妈的,你别不好意思,就全当你和天一两个人在一起,不要拘束。自己的老人在跟前,有啥不好意思的?”刘颖说:“妈,我不拘束。”

周玉芬要了几道上等好菜,又给刘颖要了一盒汇源果汁。刘颖望了望天一说:“今天你喝点酒不?”施天一微微笑了笑,周玉芬看两个孩子很是默契,抬眼对刘颖,微微一笑,想问什么,欲言又止,而是用微微一笑所代替。刘颖看出了周玉芬的心思,介绍说:“妈,您不知道?这两年多天一都没沾过一滴酒了,为了要孩子,我们俩私下里暗定,不沾酒、不沾烟、不沾有刺激性的东西。”周玉芬说:“是吗?”后又点头赞同,押了口水说:“那今天喝点?”施天一说:“我爸给我的规矩:“开车不沾酒,沾酒不开车。”周玉芬又点点头说:“好好,今天就别喝了,没事在家,妈允许你好好地、痛痛快快地、一醉方休。”施天一和刘颖笑笑,周玉芬随口喊了声服务员:“给俺再多拿一盒果汁。”

菜上来吃饭时,周玉芬给刘颖夹菜说:“好吃啥,啥合口味,就多吃点。”刘颖点点头。她又对施天一说:“明后天我找趟夏芳的爸爸,把话给他说明了,你俩办个离婚手续。你再带刘颖去趟她老家,见见她父母,给他们说明准备结婚的事。”刘颖说:“您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办。”施天一说:“如果夏芳不愿意办手续咋办?”周玉芬说:“这事不能来硬的,想方设法也得让她办。这样才能给刘颖个名分。”刘颖说:“谢谢妈!”然后拿起果汁盒,又给周玉芬的杯子里添满……

第二天,周玉芬吃过早饭,碗一推。对施志安说:“你现在上班去吗?我先出去一会。又安排冬妍说:“等拾掇过碗筷,我泡在盆里的两件衣服,涮一下,晾起来,我出去办点事,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冬妍说:“好,你去吧姨,我洗。”施志安站立起身,顺手拿起一个牙签,自语道:“啥事恁急?”周玉芬说:“等回来了再给你说吧?”施志安说:“你走你走。”

周玉芬早出来一会,就是想着夏殿昌送孩子后回家,在路口拦住他,邀他找个僻静地方,说事。

可能是今天没太阳、阴天的缘故,夏殿昌送了孩子,就没在外面玩,也没瞎胡遛。骑着车真早早地回来了?老远就看到了周玉芬在路边站着,四处张望,好像是等人。夏殿昌紧蹬几圈,来到周玉芬跟前,下了自行车招呼周玉芬说:“玉芬,在这东张西望地等谁呀?”周玉芬先是笑笑,说:“在这等、你的路口你说等谁呀?等你。”夏殿昌说:“走,咱家去。”周玉芬说:“真的就是等你。”

夏殿昌手里推着车子,边抬步边说:“走走回家。”周玉芬说:“先别回家了,咱找个僻静的地方说好吧?”夏殿昌说:“好呀,你说去哪儿?”周玉芬说:“反正中午又不接孩子了,你看哪里合适,哪里僻静咱就去哪儿,中午我请客。”夏殿昌笑了:“咋,还有怪大的事情,需要说到中午。”周玉芬说:“事情就是不小,咱得慢慢地说。”说到这,停顿了一会,接着又说:“要么咱坐车去老城?”夏殿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玉芬要说什么。犹豫不觉,就不敢再像平常那样,说话那么随便了。只是慎重地说:“咱说个话,还要跑到老城?”周玉芬说:“我只是想找个僻静的、不遇见熟人的地方。”夏殿昌想了想说:“那咱去……”还没等夏殿昌说完,周玉芬说:“你找个地方把车子放好,咱还是去老城吧?”夏殿昌说:“那好,这就到家了,我把车子放楼下,顺便给你嫂子打声招呼。”周玉芬说:“你去你去,我在这站牌等你,咱坐一路。”

夏殿昌点着头说:“好好,我马上。”推着车子急走几步,就跳了上去,还是骑着快。

夏殿昌来到楼梯口外,将车子和别的自行车放在一块,上了锁。转身就奔梯口走去,刚到门洞前,夏芳妈拎着垃圾袋正好往下出,她见夏殿昌急急忙忙的样子。张口问:“啥事走恁急?”夏殿昌说:“想上楼给你说一声呢,我去老城办点事。”说着话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走啦。”

夏殿昌来到公交车站牌,一瞅,连周玉芬的影子也没有。正想犹豫,跟前的轿车玻璃落下了,周玉芬在里面摆手说:“巧啦,咱不挤公交车了。”夏殿昌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轿车开到市委招待所院里停下,周玉芬安排司机说:“你不要等了,该忙你的、忙你的吧?办完事俺坐公交回去。”司机说:“姨,要么等回来接你?”周玉芬说:“不用不用,不知道得啥时候。”

司机走后,夏殿昌随周玉芬上楼,周玉芬才告诉他我:“这是施志安的司机,去西关铝厂有事,见我站在站牌等你,问我去哪,我告诉他来老城,这才拉咱来的。”周玉芬和夏殿昌来到二楼餐厅,服务员刚上班不大时,她要了一个小单间,服务员送上水,两人便说起了正事。

周玉芬说:“按年龄得喊你个哥,我说你听,我把事情说完,咱俩再谈。”夏殿昌点着头说:“你说你说。”周玉芬说:“咱们认识都二十多年了,两个孩子五年级往上就是同学,可以说成是青梅竹马了,也可以说成咱是爱好结亲。看看现在,咱是不是日子越过越好?咱越过越好就越想啥来,就越想着后继有人,你知道古人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天一就这么着吧?想让他有后,想不断施家这香火。可你知道吗?咱家夏芳不能生育了,她如果能再怀孕,再生,我情愿咱不上这个班,不要这份工作,也想让她再添男丁呀?可现在咱没办法啦?我什么不说,只求你一件事,说服咱芳,给咱天一出个手续,让她给咱办这一纸之事。你就算给施家帮了大忙啦?可是呢?这个家,咱还必须得保持住,她还该咋是我儿媳妇、咋是我儿媳妇,更不能让茜茜有任何的察觉,孩子是无辜的?这房子,你们该怎么住该怎么住,可以办成离婚不离家的手续,她娘俩我还全负担完,一段时间过后,天一还该怎么回去就怎么回去,这你明白了吧?目的就是想方设法要个男孩,为施家有条根。我保证今后咱还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该咋是亲家、还咋是亲家,你有啥事,我该怎么办、还照样怎么办,该怎么帮忙、还是怎么帮忙,一点也不能疏远,就是要那一片纸的事?你想想我这个要求过分不?能答应我不?”

平时没见过抽烟的夏殿昌,今天从口袋里掏出烟,塞进了嘴里,好久都没说话,一根烟抽了多半截,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你这是让芳给人家让位置?你所谓的一纸之事,是想让天一能够冠冕堂皇、名正言顺地再娶一房?你说她娘俩你全部负担,是想让这个儿媳还留在你身边,还做你的儿媳?你这意思很明显,想让你儿再娶一房?是吗?”周玉芬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喝着跟前杯子里的开水,沉默了好大一会。服务员过来说:“同志,您的菜上吗?”周玉芬说:“好了吗?”服务员说:“好了。”周玉芬说:“上呗,拿瓶好点的酒。”服务员点头说:“是。”无论什么时候周玉芬也没喝过白酒,今天她倒了两盅,用喝水的杯子给夏殿昌倒了个满杯。双手递给夏殿昌说:“今天就咱俩,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喝酒的。”说到这,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扑簌簌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一阵哽泣后,她低声说:“我的命咋恁苦唉,有一星半点的办法,我能给你张口说这话嘛?算是我求你了?不觉着咱认识恁多年,关系一直都不错,我能说出口吗?这事如果让外人知道,人家不戳我的脊梁骨吗?志安、天一还咋样做人……”

夏殿昌看周玉芬哭得确实伤心,扔掉手里的烟头说:“玉芬,玉芬,别再伤心了?我会换位思考的,假若天一是我的儿子,现在又有恁大的家业,我也会这么想得?回去我跟孩子商量商量,看看孩子什么意见、咋说,这事我那敢满许呀?”

周玉芬不再哭了。夏殿昌给她递了几页纸巾,周玉芬擦擦眼泪,押了口水放下杯说:“来,我陪你一个。”她端起酒盅,和夏殿昌碰了一下,象征性地喝点,夏殿昌也没多喝,只是沾沾。周玉芬不愿意:“这杯你必须喝完,等下一个你再慢慢喝。”周玉芬连让带端敬了他三次,夏殿昌不得不将它喝干。周玉芬又给他倒满,这一瓶酒就所剩无几了……

夏殿昌回到家里,哭丧着脸,再怎么想心里都不是滋味。夏芳妈以为他喝多了,让他上床休息会,将茶水泡好,放在他床前的凳子上,安排说:“等凉凉再喝。”就抬步出屋,将门关死。

从前喝点酒倒床上很快就能入睡,今天他睡不着,想想从认识施志安到今天,一路走来,他也确实不容易。首先肯定,他是个好干部,朴实、厚道,宁愿自己吃亏受累,也决不会做出损人利己、枉法的事情。这事换作自己,不是吃不上,不是条件不允许,也肯定会想方设法,挖空心思地去达到目的。可,可这一张纸片,施天一就能理所当然?他这是在给法律打擦边球,钻法律的空子呀?也是在拿女儿的幸福做筹码。怎么说呢?自从女儿进了施家门,还算不错,烟酒吃喝这些区区小事,就不用再说了。给自己带来的经济效益,也是不小啊?就很早送他的那物件而言,他如果是个贪图钱财、不重情感的人,国家奖赏的那些,能到自己手里吗?再说前些时候招工那次,单凭施强,能给自己办恁顺利?不听李俊谈起此事,自己还蒙在鼓里,以为是施强出的力呢?满心想让施志安好,施天一有后,对待计划生育这项工作的紧迫程度,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身为领导干部,国家工作人员,他也只能走这样的路了……

夏殿昌往上纵了纵身子坐直,伸手端起床边凳子上的紫砂茶缸,掀开盖子喝了两口,又放回原处。想跟夏芳妈说说此事,就转身下床,踢拉着拖鞋开门出屋;来到外面客厅,见夏芳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没吱声,直接去了卫生间;小解时又想:现在给她说也是白说呀?她又给女儿做不了主,干脆等女儿回来一块商量再说。小便后,他没在客厅停留,也没说话,又回到了床上。

这次睡着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扯起了鼾声。直到夏芳妈喊他:你该起了!时间到了,该去接茜茜啦?夏殿昌睁开眼,看了一下左腕,起身坐在床沿上;又端起那个紫砂茶缸喝了一气,踢拉着拖鞋走出屋,在缸里续了些热水放在那。去了趟卫生间,走到门前换了鞋,这才出门下楼。

夏殿昌骑在自行车上想:这事得冷处理,这、是对女儿最大的伤害,哪能随随便便直言不讳呢?他想先讨讨女儿的话,看看女儿什么意思,啥想法;然后,再将事情说明。女儿如果出于同情,有怜悯之心的话,这工作就好做了,急不得,得慢慢来。想到这,他脚下不由自主地用起了劲。

夏殿昌接小施茜回到家里。进了门,施茜就跑进厨屋,见姥姥正在做饭忙和;没说话转身又跑向她爸妈睡的卧室,一看还是没人;转脸又去了自己和姥姥的睡屋,扔是没人;又回到厨房,捞着姥姥的衣襟问:“姥姥,姥姥,我妈妈呢?”夏芳妈弯腰对她说:“妈妈还没下班回来呢?”小施茜不再问了,傻愣愣地回到客厅,去开电视机。夏殿昌见状,对她说:“茜茜,想看什么片子,外爷给你找?”施茜说:“《黑猫警长》”夏殿昌开启电视机,用遥控找台,小施茜依偎在他怀里。厨房里夏芳妈伸出头说:“以往你接茜茜回来,芳就到家了,今天咋回事,到现在没回来?”夏殿昌说:“谁能没个有事的时候?你做好饭了?”夏芳妈说:“这就好了。”夏殿昌说:“等会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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