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起

门终于被打开了,哥哥踉跄着跑出来,肩胛处血流如注,他看着崇宁,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踉跄着离开了。

崇宁想走进去,就听见江瑜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崇宁,你走吧,我没事——」

那一夜,江瑜把一只长钗插入了哥哥的肩胛骨,对于她而言,那是近乎暴烈的反抗,也意味着从心底的绝望。

「我看不起你?那么谁看得起你?先皇吗?如果他看得起他不会给你取名暮惟!如果他看得起你他就会像管束你父亲一般管束你,而不是让你尽情去当一个废物!」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烈火,却笑得那么冰冷:「是的,我看不起你,但最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暮惟,我居然曾经爱过你!」

打翻的桌椅、泼洒在地上的茶水糕点、裹着尘埃的佛经、宫里响起的更鼓、不远处还响起宫人准备过几日的下元节的匆忙脚步声,交织出三人之间难堪的沉默。

崇宁没有进去。

崇宁也没脸进去。

崇宁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深一脚浅一脚,直到支撑不住瘫在地上。

崇宁现在痛苦又迷茫,前路似这宫道,漫长又漆黑。她不想失去冰清玉洁的江瑜,却也不忍对从小宠爱自己的哥哥多加指责。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

或许这一切一开始便是错的。

一把油纸伞停在崇宁头上,崇宁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尝云一直跟着崇宁,他穿着一身琉璃白的长衫,与这漆黑的雨夜格格不入,安静的看着崇宁,似有几分悲悯,像一尊小小的菩萨俯视这荒唐的人间。

「你怎么在这儿?」

「尝云陪着阿姊。」

他是个温柔又寡言的孩子,崇宁疲倦的笑了笑,说:「阿姊好没用啊。」

珍视的人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眼前被人伤害,崇宁却什么都做不了。

「阿姊莫哭」

尝云替崇宁擦去眼泪,轻声说:「等尝云长大了……会把让阿姊哭的人,通通都杀光。」

崇宁此时还没意识到,尝云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秋风已至,白露团团。明月生波,萤火迎寒。下元节的月,是一年里头最后一轮好月了,可惜乌云蔽月,月皎惊乌栖不定……

那天崇宁回了寝宫之后,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中做了很多不祥的梦,崇宁梦见巨大的白鸟掠过黄昏时的原野,然后坠落在地上,燃起青黑色的火焰。梦中有个人一直在唤崇宁:「阿姊醒醒!」

是尝云,他跪坐在崇宁床头,笨拙的把湿润的毛巾放在崇宁头上降温。

「几更天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宫人们呢?」

「三更天了,昨日里北燕大军打到了都城,许多宫人们都逃了。」尝云很平静地说。

崇宁霍然坐起来,自她处理国事以来,就预料有如今一日,南楚早已内忧外患,叛乱频发,她和哥哥根本应接不暇,朝堂也逐渐分崩离析,党派成群,勾心斗角,她拼尽全力,夙兴夜寐,只是想这一日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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