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如往常一样洒在院落里,温暖又坚定。陆鹤停悠悠转醒,身上的伤还有些痛,他一睁眼便看到满地的血迹。林玉辞躺在谢雨徽怀里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林姑娘……”陆鹤停想扶起林玉辞。
林玉辞听见这声音,微微睁眼:“陆公子。”
陆鹤停看着林玉辞脸上的泪痕,略带愧疚之意:“节哀,林姑娘。将他们安葬吧。”
林玉辞仿佛在自言自语:“好啊,那便葬在城东外的祈年山上吧。”
祈年山的最高处,可俯瞰整个江城,沈青川与谢雨徽被葬在了这里,林玉辞为他们立了碑。她还记得谢雨徽说过,若有来世,她不愿做什么谢家小姐,只愿做个村野农妇,身体健康,生于天地葬于天地。她问沈青川下一世可愿这样陪伴着她,沈青川只答:“若是你,一切都好。”
林玉辞在那块碑上歪歪斜斜地刻着: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她抚摸着墓碑,像谢雨徽曾经一样抚摸着她的头一样,而后低声说了句:“江湖事江湖了,等我,为你们报仇。”
下山路上,林玉辞主动提起:“陆公子,你之前提的合作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陆鹤停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林玉辞,“只是,林姑娘是因为仇恨吗?”
林玉辞双眼通红,一身的血,实在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怖:“我若不是因为想报仇,该是因为什么?”
“并非是让林姑娘放弃,只是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东西。”陆鹤停正色道。
林玉辞抬眼,嘴角微微扬起:“我明白。你也放心吧,我不会冲动行事的,我知道霜止是重要的线索。”
“林姑娘,你知道陆某并非此意。”陆鹤停想要解释多一些,却不知道要从何开口。
“有些事不必多说,”林玉辞神情平淡,伸出手,“望今后一切顺遂。”
陆鹤停看林玉辞状态不太好,还想出口安慰几句,最终还是未能吐出只言片语,只握住了林玉辞的手:“万事顺遂。”
二人从小路回到院落,将自己收拾干净,拿上行李,便要离去。离去时,林玉辞在茶馆大门上挂了个“歇业”的牌子。
一匹马,两个人,一如他们来时那样。路上,林玉辞的话少了不少,陆鹤停的话却多了起来。“林姑娘,此行我们往乌山方向走,去和师姐她们会合。”
“嗯。”
“关于丹鼎堂的消息不多,几日前才打探出乌山上有丹鼎堂的行踪,我们便约在那里相见。”
“嗯。”
“林姑娘,你别伤心。”陆鹤停憋了一路的话,还是说出来了,只是效果不佳,林玉辞并未被安慰到。
好一会儿,林玉辞挤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这次轮到陆鹤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林玉辞开口找起了话题:“我们是要到乌山吗?”
“是乌山下的一座城,名为鬼冢。”陆鹤停像是得救了一样,急忙接话。
“哦?”林玉辞听到这,似乎有些好奇。
陆鹤停微微提了提语调:“那以前本是个繁华之地,可不承想前朝时,敌国以鬼冢为突破口,坏我大夏社稷,他们在城内投入一种奇毒,最后,全城的人竟亡了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敢留在那,纷纷搬了出来,自那以后,那座城便成了荒城,以前的名字也不再用了,成了现在的鬼冢。”
“那现在城中的人又是如何而来?”林玉辞接着问道。
“颠沛流离之人、失意绝望之人、心术不正之人,比比皆是。”陆鹤停微微摇头回答道。
“原来如此。”林玉辞听后只是低吟一句,不再言语。
此后一路无言。日月轮换,星辰变转,他们在十日后终于抵达鬼冢。
鬼冢城外几里,陆鹤停找来几身粗布麻衣,二人在一座破庙中换了衣服。最后几里路,他们将马放跑,徒步走向城去。
“这鬼冢多是苦命人,我们这样才不会引人耳目。”陆鹤停解释道。
林玉辞这十日心态好了不少,随意在路边捡了一根木头做拐杖,还顺带给了陆鹤停一根,打趣道:“我们演一演,演出劳累感才能让人信服。”
“如何演?”陆鹤停见林玉辞开起了玩笑,一本正经地配合道。
林玉辞也认真地解释道:“演嘛,信念感最重要。”说罢,又在陆鹤停的耳边叨叨,“对了,我们来这里是要干些什么?可有打算?你师姐他们在那待了多久啊,可有什么信息……”
这几里路,林玉辞将她话痨的性子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进了城,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鬼冢城内,人烟稀少,路上的人都死气沉沉,骨瘦如柴。偶尔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可紧接着又传来男人的怒骂声,林玉辞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脸色蜡黄,瘦骨嶙峋,目光涣散,死一般沉寂地盯着漫天的黄沙。
路上有牵着骆驼的男人经过,满口脏话,看向林玉辞时目光贪婪。她赶紧拉起衣领遮住半张脸,不再四处打量,只管低头跟着陆鹤停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鹤停才停下,面前是一个土房子,周围只有一位卖肉的老妪,肉旁飞着苍蝇。陆鹤停敲了几声门,才推门而入。
林玉辞跟着进了房间,谨慎地关上门,才把捂在脸上的衣服拉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忍不住抱怨了句,真热。
她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几人。是楼月遥和薛绥,两人也一身粗布麻衣。
“林姑娘,好久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鱼落雁啊。”薛绥又开始说这些客套话,接着又递了一碗水给林玉辞。
林玉辞结果一饮而尽:“多谢。薛公子,楼姑娘,好久不见。”
几人一顿寒暄,才开始进入正题。
“你们出发那日,师弟飞鸽传书告诉了我们那些事,我们照着线索追查,查到那位叫霜止的女子就消失在鬼冢城周围,便连夜赶来了此地,我们已在这呆了五六日,却找不到什么线索。只打听到这里的人都信奉鬼主。”楼月遥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几日的状况。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林玉辞,见林玉辞抬起眼,又慌忙错开眼神。
“鬼主?楼姑娘展开说说?”林玉辞追问道。见她并无伤心之色,楼月遥暗暗松了一口气。
薛绥给了楼月遥一个安慰的眼神,开口接着说道:“传闻鬼主在鬼冢城荒芜时就已存在,不知是男是女,他自诩给漂泊之人一个落脚处,重建这座城。我们所在之地处在鬼冢城的边缘,此处尽是颠沛流离之人,他们将此处称为外城。”薛绥眼神暗了暗,“而内城才是鬼冢城的核心所在。”
林玉辞听了有些不解:“那为何我们不去内城?”
楼月遥回答道:“若要进入内城,需与鬼主做交易,至于交易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那不如,我们去看看?”林玉辞试探地开口。
“是有此意,但还需要再等一等。”薛绥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毕竟林姑娘这脸,也怕丹鼎堂的人认出来。”
林玉辞嘴角一抽,也装作有些为难地开口:“那我能为诸位的事业尽些什么绵薄之力呢?”
“在下薛绥,江湖人称‘千面仙君’,最擅易容之术。”薛绥拿捏了一点小傲娇,向林玉辞行了个拱手礼。
“嘶……”林玉辞被薛绥自卖自夸的样子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脸即将就义的悲壮,“动手吧,千面仙君。”
半个时辰后,林玉辞睁开眼,只感觉脸上像是敷了一层薄膜,她故意做了几个夸张的表情。嗯...不错,不影响用脸。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问其余三人:“怎么样?”
楼月遥眉头快打成了一个结:“嗯……嗯!”说完,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嗯”。]林玉辞不解。她又看向薛绥。
薛绥打了个响指:“巧夺天工,巧夺天工。”
[巧夺天工能用来形容长相吗?]
最后,她将目光投向陆鹤停。
陆鹤停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丑。”还未等林玉辞发威,薛绥抢先说道:“别急,林姑娘,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个时辰后,三人易容完毕,确实丑得各有千秋。
四人面面相觑,除了薛绥满面笑容,其他人实在笑不出来。
林玉辞清了清喉咙,有些阴阳怪气:“千面仙君大人,您可真是心灵手巧啊。”
薛绥满不在意:“别叫我千面仙君,从现在开始,我是村头恶霸薛随随。”说着,手指向林玉辞,“林姑娘,你以后就是村尾的普通妇人于小辞,姓林会引人怀疑的。”
林玉辞着实没想到薛绥还有这样一面,有被震惊到。接着,薛绥大手一挥,拍着楼月遥的肩:“至于师妹,就叫楼月月吧,村头二霸,如何?”然后满面春风地看向陆鹤停:“师弟,你就是于小辞路上捡到的傻弟弟陆小停吧。”
林玉辞听着薛绥一阵安排,她瞥了瞥身边的楼月遥,耳根竟有些发红。她霎时间了然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四人准备出发。楼月遥和薛绥两人在前面带路,林玉辞能稍微听见二人的谈话声。
“为何师弟是傻弟弟?”楼月遥问。
“他自来不会讲话,说错话也好有个解释。”薛绥解释道。
听着他们的谈话,林玉辞轻轻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陆鹤停:“喂,你打小讲话就是这样吗?”
陆鹤停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我娘让我做个实诚人。”
“哦。”林玉辞讪讪地摸了摸鼻头,真是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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