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

刚忙完了秋收,村里即是因为大丰收又是因为喜事,各处欢声笑语,人来人往。

去参加洗三宴的人见面相互寒暄。

“二婶子,你也去村长家的洗三。”

“可不是,听说英子刚生的小闺女长得可可人了。”

“长得像她爹,姜会计长得就挺可人的。”

“要不怎么被英子相中了,直接抢家里去。”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来的八九个知青们有人听到最后一句话,面露尴尬,毕竟这个事是他们搞出来的乌龙。

姜凌云是最早的一批知青之一,当时他们斗志昂扬的来到农村,想着要用青年人的力量改造这个落后的乡村,没想到直接被刘英批评不合实际,全部被赶去种地,所以双方意见很深。

当刘英和姜凌云结婚的消息传来,他们还以为姜凌云是被迫的,毕竟一个是北京出生,父辈都是官员,可以说是高干子弟,一个是农村土妞,两个人一点也不般配,何况刘英泼辣的像个母老虎,姜凌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她。

所以他们去找姜凌云询问情况,却发现姜凌云腿断了只能躺在床上,被刘英强迫喂东西。以为是恶霸女村霸为逼婚貌美男青年,强行打断腿并喂药,为了拯救被逼婚的同志,他们直接跑去公社,叫来民兵队请他们主持公道。

后来发现是姜凌云在给村里算粮的时候就对刘英有了好感,后来他为刘英爬树摘果子时摔断了腿,因为怕被笑话,所以没告诉其他人,刘英好心来照顾他,两人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捅破窗户纸。幸好后来解释清楚,两人终成眷属。

作为知青中的老大哥李子霖拿出凑钱买的红布和一个红包,出声:“哈哈,我们快去把礼登记上,等会可得和老姜好好喝喝,有儿有女,太让人眼红了。”

其他的老知青都附和,他们那一二批知青都是从65年下乡,到现在75年已经10年,除了姜凌云外,只有三个人结婚了,一对内部消化,一个嫁给村里,一个家里找到关系回村,其他四个大男人可能是还存着希望回城,一直没找,成了老光棍,自嘲为“”四个尖炸弹”。

这几天新来的两个知青也跟着老人来做客了,毕竟这是见见村里人增进彼此的关系的好机会。一男一女是一周前来的,正好碰上姜凌云送媳妇去医院待产,所以一来一走没见面。新来的男的李高峰也是从北京来的,想着都是皇城根下的人,想见见联络感情,再则姜凌云作为村长的女婿,看能不能走走关系,通过工农兵名额回家,实在不行,也能求他给安排个轻松的活。

而新来的女知青,名叫林婉,长相清秀,二十岁,这个年纪才下乡应该是在家里躲了几年,但是实在找不到工作,才被发配到这来的,所以她满腹怨气没处发,只能把矛头对向村子,就是到了喜宴上,也板着脸,一会说人太多,一会儿说味道难闻。但是因为她年纪小,几个老人安慰了安慰,也就不作妖了。

姜凌云刚刚接待完村里的长辈,看见老同志们来了,面脸笑容的走过来,打过招呼,问:“来多久了,洗三完了等会就开席,吃完我再带你们见见我闺女。”

他又看向新来的知青,礼貌的握了握手:“照顾不周,照顾不周,我是姜凌云,65年的知青,现在是村里的会计,你们刚来农村肯定有不适应的地方,多待待就好了。”

李高峰介绍自己:“姜哥好,恭喜喜得千金,我叫李高峰,北京来的,当时下乡还担心人生地不熟,没想到在这见到老乡,以后得靠姜哥多多关照。”

姜凌云没接他的话,只说一句大家相互照应,相互学习。

姜凌云刚想和另一位知青握握手就走,马上时间就快到,他得去抱闺女去。

他刚伸手就看在新来的女知青的脸通红,正扭捏的摸着自己的辫子,斜着眼睛看向他,顿时警惕起来,从小到大这个模样他看过许多次,但是知道他结婚了,还露出这个样子的真不多,倒胃口,姜凌云抽回手,没管女人变的苍白的脸,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和老知青们说了一句就走了。

里屋里正要举办洗三仪式,刘英以及十来个女人围在包成红包的鱼鱼身边,姜维作为哥哥,姜凌云作为爸爸,因为是和鱼鱼具有直系的血缘关系被特许参与,作为外公的刘革命只能在堂屋喝着茶招待客人。

二婶子低声夸奖“英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你可真会生。”

刘英谦虚:“是我们鱼鱼会长。”

另一位婶子看着睡得香甜的宝宝:“睡得这么熟,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孩子给吵醒了。

鱼鱼睁着她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观察的周围,终于在人群中找到妈妈,“呜呜”朝着妈妈叫了几声,然后她就进入妈妈香甜的怀抱,鱼鱼裂开嘴,格格的笑起来。

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奶奶轻轻的敲了一下鼓:“吉时已到。”

各地的女孩洗三各有不同,桃花沟的女孩洗三是由十全老人起场,娘把孩子放进水盆里,由各个有儿女双全的长辈女性浇水送祝福,最后爹和哥哥姐姐送祝福,娘把孩子用红布包起来,这是模仿生育过程,表示孩子是伴着祝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刘英抱着鱼鱼放乘着温水的盆子里,本来担心闺女会哭,没想到鱼鱼到了水里就激动的扑腾了几下,继续咯咯笑,露出粉色的牙床,众人看鱼鱼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害怕,就轻轻往她身上浇水,一边说着“身体健康”,“富贵平安”,最后终于轮到姜凌云,他看到闺女露出的可爱笑容,激动的说:“鱼鱼,爹保证会让你以后都像今天这么快乐开心。”姜维也随着说会一直守护妹妹。最后,众人想把鱼鱼从水里捞起来,却遇到阻碍,鱼鱼一直动来动去,不愿离开水里,仿佛是一条小鱼滑不溜秋,还是刘英抓住鱼鱼中间部位,把她抱起来,擦干净塞进红包袱里。

随着洗三结束,正式开席了,两个凉菜七个热菜,有鸡有鱼,还有大肘子,当然少不了东北炖,在这个年代,整出这么丰盛的饭,是能看出刘家的家底丰厚,二是能看出老刘家对孩子的重视,在座的人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拼命夹菜,不是不想说话,实在是忙着往嘴里塞满吃的没工夫。

看吃的差不多,刘村长和姜凌云提着白酒过来敬酒,双方恭维起来。

“村长,你这酒席置办的是真不错,等我孙子落地了还得来向你请教,您别嫌我烦。”

刘革命拍着女婿的肩膀高兴的说:“哈哈,这些都是小姜弄,这孩子能干。”

众人也恭维许村长后继有人了,女婿算是半个儿。

突然有人插嘴:“前段时间,姜会计的父母往公社打电话让他回去,等孩子百天过来,咱姜会计不得带着英子和孩子回北京,到时候别忘了咱桃花沟的父老乡亲。”

说这话的就是第一大队长刘铁柱,他说这话,在场的明白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刘革命年纪大了,下一任村长他怕刘革命直接安排他女婿上位,要是姜凌云回北京了,那他就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桃花沟的下一任村长。

姜凌云笑着说:“我爸妈是想看看孩子,毕竟他这当爷爷奶奶的还没见过孩子一面,我作为来建设农村的知青,要不要回去要听从组织的安排。来,铁柱哥我敬你一杯,我爹他年纪大了,多靠你们这些大队长支持,才能把咱们村建的越来越好,让咱们乡亲们生活越来越富裕。”

众人听着这话都拍手叫好,七个大队长都不得不站起来回了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足饭饱后宴席都散了,大家拍拍肚子回家,姜凌云拜托来的婶子收拾一下残局,又她们把吃剩的东西收罗一下带走,算是她们的报酬。

刘村长早就因为喝多了在东屋睡下了,姜凌云和儿了随便吃了点面条,就快速的把东西盘点一下,又让儿子把自家的盘碗放回库房,剩下的分好,在各家借的,明天得还回去,他看看手表,现在这个时候媳妇应该饿了,他把早就炖在灶上的鸡汤给媳妇端过去。

姜凌云坐在床边上离得远远的看着闺女,没办法,离得太近,她就哭,可能是身上的酒气太重了。

刘英看着正在和闺女大眼瞪小眼的丈夫,问:“你吃了没,没吃就过来吃点。”

姜凌云摸了摸肚子:“你吃就行,今天中午大鱼大肉的吃的我有点难受,我和大壮就喝了点面条。”

刘英听到这话,调侃他:“搁前几年,还只能吃红薯呢,现在就嫌弃大鱼大肉了。明天让大壮再去给你挖个红薯吃。”

姜凌云一听红薯就反胃:“别提了,你赶快吃吧,我看鱼鱼又在吐泡泡,她是不是饿了。”

“你闺女她就是这样,她这是吐着玩呢,你给她擦擦口水,别流到脖子上了。”

姜凌云像是拿到圣旨抱起闺女:“爹给擦擦口水,傻闺女,你小名叫鱼鱼,还真以为你是鱼了,光吐泡泡。”

鱼鱼听到臭烘烘的爹说她傻,顿时生气的扭动的身子不让他擦,嘴里还呜呜的叫。

姜凌云看着女儿扭来扭去还不停呜呜的叫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啵一个她的脸蛋,女儿扭得很起劲,睁着眼睛说瞎话:“鱼鱼是不是喜欢爹,这么开心。”

鱼鱼听到自家爹爹自恋的话,直接放弃了。

姜凌云继续啵着女儿,突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腹部上流到他的大腿,果然被尿了一身,自家闺女尿完还愉快的笑起来。

刘英吃完饭,又把女儿接过来:“谁叫你光逗她,我们鱼鱼都生气了不是,正好赶紧去烧水洗澡,一会要睡觉了。”

姜凌云好气的用力吸了一口鱼鱼的小脸蛋,“小坏鱼,就知道欺负你爹。”

鱼鱼无辜的看向爹,啊啊两声,我是小宝宝听不懂。

……

等鱼鱼睡着了,两夫妻开始说悄悄话。

刘英发问:“你爸妈是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是想调你回北京吗。”

姜凌云搂着她,亲了一口:“我才不回去,你和孩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刘英听到这话,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劝:“要是有门路,你还是听你爸妈的,等你安定下来,再把我和孩子还有爹带过去,你待在这是浪费你的才华。”

姜凌云一本正经的说:“刘英同志,你这思想有问题啊,组织都说了青年要把力量投入到广大农村里去。”

刘英轻轻的锤了他一拳,“正经点,你真不回去,我看跟你一块来的那些知青都想回去,我听说有人为了回去把腿都弄断了。”

“不回,要是要了他们的东西,得十倍百倍换回去。睡觉吧”姜凌云说完亲一口媳妇的嘴巴,“你在哪,我在哪。”

刘英叹了一口气,姜凌云的家里情况她也不好说,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心里还是伤心,只能安慰一下他吧。

两夫妻亲昵一会,等刘英先睡着了,姜凌云摸黑偷偷的翻出第一大队的账本,都舞到他面前了,不整治一下,他就不姓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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