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丫头准备定谁家的小子?”

穿过野林……

陆杏站在村口,目光透过野林直直地看向远方。

究竟是不是梦,一去便知,只是….她敢去吗?

刁二看着陆杏的目光看着野林深处,不自觉开口,“老大,怎么啦?”

陆杏转身看着两个小弟,毅然开口道:“我不去摘杏了,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刁二看着陆杏的神色,似乎发现了不对,他将背篓撂在地上,“那我也不去了,老大去哪我去哪。”

大牛向来言听计从,也跟着刁二放下背篓,重复道:“对,老大去哪我去哪!”

陆杏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嘴上挂起往日的嬉皮笑脸,“那还等什么?走呗~”

说罢,她将背篓卸下藏进三人常藏东西的小丛,纵身跑进野林,刁二和大牛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喜色,匆匆跟了上去。

老大终于正常了!

野林的杏子散发出甘甜的清香,翠绿带露的颜色招人喜爱,他们三人行走在野林中,耳边时不时会传来几声吆喝,似乎在喊着“高点~高点!”

随着景色越发熟悉,陆杏脸色逐渐沉郁,走到最后,甚至开始飞奔起来。

刁二和大牛跟她差不多大,跑了良久后气喘吁吁,但陆杏像是不知道累一般,还在卖力向前。

近了…更近了…..

陆杏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草丛,一条大路豁然开朗,而大路尽头拐角处那座茅顶小院令她晃遭雷劈。

刁二和大牛停在陆杏身后,透过陆杏的身子往前探,“这不是去泥沟村的那条路么?”

“泥沟村?”陆杏反问。

刁二解释道:“我阿爹卖货时带我走过这处,这里面的人穷得很,唯独这条路修得最是宽敞,照他们的意思是,路通财,这路修的多了,财自然也就多了。”

刁二语气带着嘲讽,似乎很不喜欢这里面的人,“这里地处偏僻,人又寒酸,除了我爹这种卖货郎,其他人很少来这,老大你不知道很正常。”

“那那是谁的住处?”陆杏抬手,指尖微颤地指向那孤僻的小院。

“我就同阿爹来过两三次,从来没看见那户人家开过门,兴许早就搬走了。”

陆杏不作声,抬脚往那走去,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功夫劲儿。

刁二和大牛紧紧跟在后边,如同两个保镖一般死死候着。

更近了,近得陆杏能看清门口那堆她拿来拄拐的木材棍。

她站在门前,似乎透过木门将里面看得透透彻彻。

“你们找谁?”

陆杏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那个梦瞬间重现在她眼前,令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刁二反应极快,“老伯,我们路过,就来看看。”

“是么?”老赵狐疑,这本是他老屋,自从村上新修了房子后,这里就供他放些陈柴和打猎用具。

刁二和大牛齐齐点头,架起不对劲的老大撒腿开溜。

被反架着的陆杏整个人朝后,同老赵深深对视。

那夜的无尽棍打和恐吓深深印在她脑海里,不可磨灭。

陆杏看着老赵粗粝漆黑的褶皱脸,背后激起无数冷汗,而老赵看着这眉清目秀的姑娘,眼神中闪现出奇异的光。

只消一眼,陆杏就知道,就是他…….

刁二二人本就跑了一路,如今又架着陆杏往回跑,等跑过大半野林才撒手,驻在原地大喘。

大牛累得吐舌头,“老大你认识那人吗?他看起来唬人得紧。”

陆杏愣在原地,摇了摇头,又点头,她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梦里面的事一定会发生,而且很快…..

刁二皱眉,“老大你怎么了?从大早上起来就不对劲,咱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这还遮遮掩掩的,过分了昂!”

陆杏喃喃道:“我可能被卖了…..”

刁二和大牛对视一眼,满脸惊骇。

大牛家的柴屋,这里是三人的秘密基地。

刁二和大牛齐齐坐在陆杏对面,满是不可思议。

良久后,刁二开口:“所以老大你是做了这个梦之后才准备去那院子一探究竟?”

陆杏沉默点头。

大牛憨厚的开口:“这不能啊,陆大娘和陆老爹虽然对你管得少了些,但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陆杏看了大牛一眼,又沉默点头。

刁二静默半天,猛地站了起来,操了一声,“有啥事情是咱三兄弟不能抗的?搞得这么悲观干什么?!!”

大牛摸头,“可是这次是老大被卖了耶…..”

刁二急急去看陆杏神色,发现没什么变化后才狠狠瞪了大牛一眼,“卖了又怎么?咱们去抢回来!”

陆杏抬头看着这俩人直挺挺站在她面前,像是两座小山一般,半晌,她也跟着操了一声,“大不了姑奶奶我提前收拾东西跑路!”

三人面对面站着,还没出生,屋外就喧哗得热闹,似乎是全村的人都来了一般。

他们对视一眼,一个挨着一个扒在门口看。

刁二看着大牛妹妹从眼前蹦过,朗声道:“牛妹妹,怎么了怎么了?”

六岁的牛三妹翻了个白眼,脆生生道:“我才不叫牛妹妹,我叫牛三妹!”

大牛有些急了,跟着嚷嚷:“三妹你就告诉哥,怎么了?”

牛三妹看在自家哥哥的份上才肯漏嘴,“听阿娘说,隔壁那户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个瓷娃娃似的小少爷。”

隔壁那户?

三人有些懵,良久,陆杏从记忆中扒拉些印象出来,听说是弟弟在城里当上大官了,他们也鸡犬升天,一并走出这山村,如今回来了?

不可思议之至,但又有点意思。

三人紧挨着出了门,借梯子蹲在墙上观望。

一路上都是人,全村人真的都来看热闹了,陆杏甚至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她爹她娘还有陆耀。

回来的人也不多,走在前头的是一队夫妻,穿得颇为华丽,那衣裳料子在阳光下甚至还泛光,而跟在身后的那个少年就朴素多了,一身行头灰扑扑的,穿得似乎还没后面那群低眉顺眼的人周正,最后便是十六名强健的男子,虽然穿得低调,但仍然看得出威武不凡。

陆杏眯眼冲中间那少年看去,他低着头,似乎对这场面感到极其不适,企图用披散的长发遮住自己的脸。

但乡野之人大多不拘,姑娘们更是个顶个的大胆,见这人瑟缩得很,更起了调戏之心,直接上手薅起他的头发,一张灰布麻衣也难掩的惊世容颜瞬间露在众人眼前,村里各种各样的吵闹声瞬间一静,像是被强行遏制住了一般。

几息后,更大的谈论声铺面而至。

“乖乖,这是男娃子还是女娃子!”

“阿娘,我….我想嫁给他…..”

“啊啊啊啊,你们都走开,这是我的了!”

……

陆杏正好站在被薅起发丝的那一侧,看着少年如玉的容颜,她满脸惊艳,完全将那劳什子梦抛在脑后。

看见少年一行即将路过她所趴着的墙角,她嘴上不过瘾,手指搁在唇边,吹响一个长长的口哨。

宋祁安听着周围无数的调戏声,口哨声,整个人都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从小在书本纸墨间长大,会见的都是文人雅士,哪碰见过这等场面?整个人被吵得嗡嗡的,第一次不顾礼节,率先一步推开面前大门,直直走了进去。

武士很快就将门把守住,门外的热闹和院内的安静成为鲜明对比。

李娇梅眉间的风光还没彻底消下,语调上扬,“祁安您就住那一件吧。”

她抬手一指,是小院的东厢房,语罢后直接携着宋老二的手进了正对门的主卧。

宋祁安颔首,来到这里,二娘为主他为客,理应如是。

厢房不大,但好歹还是修缮过,勉强能住人,宋祁安坐在木凳子上,眼神有着怅惘。

父亲入狱,他如今又回到老宅,也不知阿娘和妹妹如今在家如何了。

谁知道堂堂宋侍郎家竟一夜被查,父亲锒铛入狱,而他不得不远走避祸。

这宋二伯的爹和他祖父是亲兄弟,自他祖父高中离乡后就没怎么再联系,只是前几年他祖父乞骸骨后回乡祭拜,见与他有缘,因而带他们一家入京,谋求一官半职。

没成想如今也是他们带他回来。

正主已经进去,全村热闹也看够了,很快就自行散去,该捣衣的捣衣,该锄地的锄地。

陆杏三人索性就直接趴在墙头上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陆杏眼神朝着新修缮的宋院看去,正好对上宋祁安那屋的木窗,美好的东西总是令人新生喜悦,陆杏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两人视线对上,陆杏下意识地‘哟,小郎君~’了一下,抬手打了声招呼,眉眼弯弯。

宋祁安脸色泛红,匆匆错眼,这里的姑娘都这么开放吗?

在京都,他多看贵女们一眼都称得上冒犯。

陆杏一愣,这外地来的男子都这么害羞?看起来怪好欺负的……

刁二偷偷拉了拉陆杏的衣襟,“老大,陆大娘看见你了。”

陆杏浑身一僵,缓缓朝着刁二暗示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她娘。

“娘……”她小声开口,细微的声音顺风而去,也不知她听没听清,就看见她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既没很高兴,也没很生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陆杏一直以为她娘就是这么个人,对她如此,对阿耀也是如此,只是……

站在陆大娘不远处的李婶看见墙头上的陆杏就来气,今儿又瞧见陆大娘,嘴皮子一张,就开始闹腾。

“陆婶子你也不管管你家丫头,如今都快十六了吧?寻常人家的姑娘亲都订好了,就她整天跟那刁家和牛家的臭小子鬼混,知不知羞哦~”

沈碧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李婶自觉这话在人家亲娘面前说不地道,悻悻找补:“你家丫头准备定谁家的小子?”

沈碧脚步一顿,神色有些不自在,“还在想呢….”

李婶这就有话说了,“要我说就刁二和大牛中间选一个就挺好…..”

“我这还有事,先回去了,”沈碧打断李婶说法,脚下加速,匆匆回了家。

李婶感到莫名其妙,“这一家子真的是……”

她想了半天也形容不出来,只憋出一句:“就不像一家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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