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离开时去到了那位小公主的营帐,对她说:“我带你离开这里。”这本是要与乐殇国谈判的筹码,但林木如今已不被仇恨蒙蔽,她要带这位无辜的女子离开。
林木将人带到营帐外,士兵问她为何将人带出来,林木回道:“人是我带来的,我要带她离开。”
士兵闻言道:“可有太子殿下的准许?”
“没有,但你可以去问问他,他为百姓迈出的第一步是否要从一个无辜的女子开始?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不愿伤害你们,你们只管去禀报便是,我等着。”
不久后韩伤离来到了这里,他悲伤着,不解的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带她离开,她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两国交兵的牺牲品。”
韩伤离道:“她怎么会无辜?她是敌国的公主,他乐殇国侵犯我国,杀了我们多少将士,她无辜,难道我的百姓们就不无辜吗?”
“你利用她来壮大自己的队伍,而非凭借自身的能力来壮大队伍,这并非君子所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用下作的手段得到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我是希望你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复国。”林木看着韩伤离的脸,观察着他的神情说着。
韩伤离沉默了许久后一字一顿的说:“我走的是帝王之路,而非君子之路。”林木看着他越发狠厉的眼神,松开了身旁的小公主,走到韩伤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也许直至现在你才真正的踏上了帝王之路。”
战火纷飞时,林木骑马越山河。
林木朝着与战场完全相反的地方策马离去,她不知目的地在何处,但她已经决定不会再回到战场上去。
行至一城池,城门上写着——繁啼城,远远看去城楼上有两名醉酒的女子在舞蹈,旁边有几个拿着刀的吐蕃人色眯眯的瞧着,这座城该是刚刚被破,醉酒的女子罗裳轻解,口中一同吟唱着:“眼看家中信夹,满纸念念不忘,回顾远方情郎,不知身处何方,如今国破家亡,黄泉路上!”
“姐姐!”
“妹妹!”
她们笑着从城墙跃下,似花一般,罗裙绽放。
林木纵马要去接住她们,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身归何处的林木眼见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悲伤不已,她眼含泪水,却又笑了起来,随后孤身离去。
她一路走着,不知过了多少天,她是大夫,一路上行医救人,看着无数城池被破,百姓流离失所,她从来都明白自己无能为力,但悲伤痛苦的心情还是伴随着她,她无法对周遭一切视而不见。
一路向南,她路过了一座死城,城里没有一个活人,这是瘟疫造成的。
从军的半年多时间里,林木杀了很多人,但这一路走来,死去的人远比她战场中见过的死人都多!
烟雾笼罩下的神启国,何时才会有光明啊!
“那是什么东西?”道观外的小道士好奇的问。
“好像是一匹马。”旁边的同伴回应道。
“不对,马上挂着个人呢!快过去看看!”林木的马驮着渐失人气的林木,距离道馆原来越近。
林木被人从马上拉下来,隐约间林木见到了三个字:灵音观。
林木被道士们抬进观中,喂了几口水后便逐渐清醒了过来,便是在此时,林木识得了洪明道长。
在观中休息了几日后,林木来到洪明道长房间说:“道长,收我为徒吧,我想成为道观的弟子。”
洪明道长问其为何想要出家,林木战场杀伐,她希望能减少罪孽,所以决定出家,并利用自己的医术行医救人,多赎罪孽。但面对洪明道长的询问,林木只是说:“乱世之下,一来求个安身之所,二来我已了无牵挂,只想余生能多积累些功德。”
“了无牵挂?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
“死在了这场战乱中?”
“不,死在了一场阴谋里,但主谋已死,我最大的仇人已经不在了。”
“那你还想向其他的仇人报仇吗?”面对洪明道长的话,林木怒上心头道:“亲手杀了我家人的人,我依旧不想放过他们,但我已放下许多了。”
洪明道长摇了摇头道:“你虽有仇怨,但亦没有弥足深陷,望你日后也不会困于仇怨之中。”
几日后,林木便出家了。
林木的医术本便传自世家,加上在现代时久病成医经验,林木的医术在当世算得上不错的,她亦曾为人做过不少手术,道观常年收留在战乱中受苦的百姓们,林木在这里更是派上了很大的用场,她的师父及师兄弟姐妹都经常帮她打下手,没错,道观是男女都有的,道观的住所分为乾道与坤道,男女分开睡,女道士的师父基本都是女的,男道士的师父也基本都是男的,很少有性别不相同的师徒,洪明道长便是女子,在道观中,林木没有隐藏性别。
这日道观中来了一位富家子,衣着华贵站在三清殿门口喊道:“住持何在?”、
道观众人都忙于收留难民,见着这么个富家子没病没灾的也就没什么人理会,见没人搭理他他要不恼怒,而是走入殿内扒拉了一下正在忙碌的小道士问:“你们住持在哪里?”
小道士指了指正在发馒头的道长说:“那就是我们住持。”
那男子走近前去刚要说什么,正在发放馒头的住持便打断了他说:“施主有话快说。”
男子见此先是从怀里拿出了一百两银子递到住处面前,而后说:“我是申为先,这是我的善款,还望住持收下。”
住持看到了银票后说:“多谢施主善心,这些银两够观里多坚持几天了。施主可还有别的事?”住持随即将银票递给身边的道士说;"去买些被褥和粮食吧。”
男子闻言立刻说道:“家母重病,闻听观中有位医术很高的师父瑶乐(林木出家的名字),特来请她。”
“哦,那你找她便是,她就在后院。”住持说道。
“昨日家中仆从来请过,但她以脱不开身为由拒绝了。”
“她的确脱不开身,观中有很多病人。”
“劳烦住持帮忙,让她来我家中为我母亲看病。”
住持虽有疑惑,但还是将男子带到了瑶乐这里,瑶乐正在给一个男子缝补伤口,住持亦不愿打扰,便在她身旁等着,缝补伤口的瑶乐为了方便并没有穿着外衣,洁白的短衫,袒露的双臂,即使带着她自制的口罩依然掩饰不了她的美丽,看着仔细缝合着伤口的瑶乐,申为先咽了咽口水。
没多久瑶乐便完成了缝合,此时住持才出声道:“瑶乐,你过来。”
瑶乐清洗好手中的血渍,摘掉口罩后来到主持身边问“住持有什么事吗?”
住持指了指申为先说:“这位公子家中母亲病重,昨日家中奴仆已来找过你,今日他再次登门找你医治。”
瑶乐喘了一口大气后说:“我知道他,他家在莲花坞,就算是快马加鞭往返也要十六个时辰,这十六个时辰可以让我在观中救下多少人的性命!住持您也知道,来咱们这里避难、求医的人何其多,为一个人放弃这么多人我做不到,姑且就让他母亲再等几日,等观中病人不那么多的时候我再去看他母亲。”
此刻申为先走到瑶乐面前说:“我母亲重病,我实在没办法,我求您了,只要您跟我走,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先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吧”瑶乐话音刚落,申为先就立刻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后说:“现在能跟我走了吗?”
瑶乐心想他很孝顺嘛!想了想后说:“本以为是个纨绔,不想这般有孝心,只是昨日收治的病人我还没有都看完,就算你昨天就已经排号最快也要明早才能排到你家,公平起见明早我跟你出发。”
申为先道:“家母病重,多一刻都有生命危险啊!”
瑶乐拎着他的衣领道:“你睁眼看看这里的难民,有多少人跟你母亲是一样的,你凭什么插队!要么老实等到明早,要么现在就滚。”
瑶乐也不再搭理他,径直朝别的病人走去。
住持安慰了他几句后便也离开了。
这辈子被家人宠,被外人让,但这熟悉的无力感充斥在他身上,让他忽然变得平静,于是便慢慢走到一处角落,眼盯着四下忙碌的瑶乐,渐渐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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