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姽伤篇  第二章

镜中阁唯一的男店员南风今天接待了一位男子,玄衣无饰,质料不凡,简单的衣物压不住他浑然的气质。只可惜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光泽,反而给人感觉暮气沉沉,连年逾花甲的老人眼里的光都比他要多得多。

他对面坐着一位女子,长发如瀑,白衣如练,眉眼之间流光闪烁,一身上下除了银白,再无其他颜色。

男子在这儿已经坐了很久了,来购买姽伤花的客人已经走了很多。

“这人不是几月前刚刚大婚的状元郎吗?他来这儿干什么?”送走买花姐姐大妈们的嫣儿刚进屋想喝口水,就看到靠窗而坐的男子和老板娘,有些疑惑地问道。

南风耸了耸肩,小声说道:“好像是姓祝,听说娶了当今皇上的最受宠爱的小公主,这情形,是和公主吵架了吗?”说完转身给嫣儿冲了一杯茉莉花茶,双手撑在柜台上,幽幽地说:“一个娶了公主的状元郎,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姒九看着眼前这个名噪一时的状元公子,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来人前风光的模样,只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帅气是真的,死气沉沉也是真的,连声音都低沉到姒九甚至有时候会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在半猜半蒙中,姒九费了好大劲,才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种事,你大可找一些有功夫的人,再花点钱就可以了,你来找我,花的可就不止是钱了。”

祝瀚舟没有犹豫,起身拱手向姒九行大礼:“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姑娘能帮我达成心愿。瀚舟心已死,没什么可怕的了,唯独此事放心不下。早就听闻姑娘能力超群,并非凡人,思前想后,恐怕也只有姑娘能助我,请姑娘施以援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什么代价都可以?那就没问题了”姒九微微一笑:“但如果这件事被昭阳公主知道是你所为,你这驸马爷可算做到头了。”

祝瀚舟摇头苦笑:“这驸马,非我所求。”

京郊外的春风楼,烟花之地,歌舞升平,纵使不过百里外就是灾荒之地,这里也依旧门庭若市,丝竹雅乐不绝于耳。站在门口大堂迎客的漂亮姑娘娇羞掩面,嗔痴怒笑间风情流转,好一个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之地。

一身粗麻布衣,背着书箱的书生尴尬的站在门口,紧张地左顾右盼,不停的确认刚刚路上那位老伯所说的客栈,不会就是这家吧?书生踮起脚,尝试着看向更远的地方,希望能看见一家普通的客栈,但除了一片黑漆漆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了。书生暗叹,这老伯身体真是够好的啊,竟然连这种地方都知道。眼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了,自己又对京郊实在不熟,不知道下一个客栈在哪里,无奈之下,书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大门。

“呦,公子,您是来赶考的吧?我们这儿有房间,有饭菜,还有美丽的姑娘,您风尘仆仆地赶路也累了吧,要不要在这儿歇息一宿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妈子扭着自认为纤细的腰肢,靠近书生的一瞬间,廉价的胭脂味充斥了书生的整个鼻腔。

倚在二楼栏杆处拨弄手帕的霁月见到这情形不禁抿嘴一笑,心想这老妈子,连这么穷的书生都不放过,你看他身上那衣服,打了不知道多少个补丁了,当真就不怕在这儿住完没钱给她?

“不,不,我不要姑娘。”书生脸色大囧,涨红了脸,赶忙摇手说道:“我只需要一间干净的客房,便宜一点的那种有吗。”

老妈子自然的将手搭在书生肩上,书生浑身紧绷不敢动。老妈子妖娆一笑:“瞧您说的,不仅干净的客房我们有,干净的姑娘我们也有,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任君挑选,要不您来柜台亲自挑选,选好我老婆子给您带上去啊。”

“不用不用,我只要一个干净便宜的房间就行……”

看着楼下小伙子紧张局促的样子,霁月轻笑,收起手帕走下楼梯,自然地挽住书生的胳膊,对着面前这个把粉底抹的和城墙一样厚的老妈子嫣然一笑,说道:“妈妈,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很多年不曾联系的远房表哥,家里前些日子捎信来,说表哥要进京赶考,让我帮忙招待着。原家中来客应该对妈妈意思些,只是今年家乡大灾,颗粒无收,实在是拿不出手,还请妈妈就不要打他的主意了。”

听完霁月的话,老妈子瞬间收起谄媚的笑脸,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今日休息,不接客的话就不要露脸,免得招惹是非。赶紧带着人回你房间去,我们这儿可没多余的房间给他住。把他看好了,不要乱跑,吃的饭钱就从你月钱里扣!”

“好嘞!”霁月满脸笑容,赶忙拉着书生转身上楼。回到房间里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干净衣服递给他,解释道:“我以前为了方便,经常和姐妹们一起女扮男装跑出去玩过,这衣服不知道你是否合身,你先凑合一下吧,把你的衣服换下来,我让丫环去洗洗。”

“你还有丫鬟?”脱口而出的话让书生自己吓了一跳,眼见失言,立马起身拱手向霁月行礼:“在下无意冒犯,说了不该说的话,请姑娘责罚。”说完顿了顿,又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在下十分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只是出来多日,已身无分文,实在无力担负这么豪华的住所,只求姑娘给点吃的充饥,我这就离开,他日所有机会,定报姑娘一饭之恩。”

霁月笑了,走向桌子倒了一杯茶,说道:“公子不必紧张,我自幼爱好诗书,家父也曾花费数金为我请来师父教导。无奈十七岁那年家道中落,沦至这烟花之地也有数年时间了。虽说当了这春风楼的花魁,卖艺不卖身,但终归名声已废。公子若不嫌弃,便只管放心住下,分文不取;如若公子觉得不合适,我就到隔壁房间去住,饭菜我会定时安排人送来,择日送公子进京。”

“感谢姑娘美意,只是如此有些太麻烦姑娘了。”

“公子莫忘了,刚刚在妈妈面前,我可是说你是我的表哥,就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些时日吧。”霁月笑着将衣服递了过来:“这房间是阁中姐妹每人一间,不会有人打扰,表哥安心住下就是,只是不知表哥贵姓?”

书生看着霁月明媚的笑容有些恍惚,拱手行礼道:“在下祝瀚舟。”

往后的故事,就和话本里的才子佳人一样,日日相处,情愫暗生。直到有一日,祝瀚舟用身上不多的银子,买回来一支钗子,跪在霁月面前:“月儿,金榜题名时,我必十里红妆。”

她笑了,外面雷雨交加,屋内的烛光温暖了两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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