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汝三日之约,孤今日特来请宝物。”子伷进门闻见阵阵幽香,又见屋内摆设与前几日不大相同,尤见那日莘陌绫手中之剑今日悬于主位之后。
“此剑莫非防孤?”子伷拔剑而出,闻及剑上异香心中似有蚁爬,甚感燥热。
“不过摆饰,以示明剑与王上,”莘陌绫深知计得,为子伷斟酒茶一盏,“不知吾所要之物王上可带来?”
“孤一诺千金,只是孤尚未见及宝物,如何信汝?”子伷合剑,为表敬意,此次主动坐了次位。
“王上当真取得昆仑石?”莘陌绫当日权宜之计,未料其竟有对策。
“自然。”那日子伷回宫后便找荭薇与伊陟相议。
荭薇内心无比慌乱,本欲搪塞,但伊陟尚在,定会刨根问底,若圆不了先前撒的来历之谎,恐落人口实。于是,她杜撰了一个仙人入梦的故事,仙人赠其昆仑石,言日后必有大用。
伊陟顿觉此为大吉之兆,莘陌绫手中宝物可降妖魔,王后于梦中得仙石,二者相关,定是天神护佑,授吾等万全道法。
子伷听后大喜,令荭薇速将仙石取来,荭薇不得已领命,回殿后闭门思索对策。荭薇心想,隐樽敢冒散尽仙灵之险透露天机,这有莘氏必然是天命之人,无论如何她都会修正因缘,且她手中有救世之物,隐樽自会引其入正道,亦不会对子伷多加为难。于是她偷偷推开窗户,伸手从屋后草丛中摸索到一枚手心大的泥石,悄悄用内袖擦净,放入一红匣中。
子伷回想莘陌绫今日之举,应是天神特命其考验一二,他深深懊恼,更加重视三日之约。荭薇将匣子交于子伷,并叮嘱其不得擅自打开,子伷一边应承一边将红匣小心收好,日日放于床头,不敢怠慢。
故今日子伷态度大变,对莘陌绫更是尊敬有加。
“宝物就在此,”莘陌绫走到桌边,指向一黛色木匣,小心翼翼打开匣扣,一只墨色玉铃发出盈盈黛光,子伷还未看个真切,莘陌绫便合上匣子,“吾要的昆仑石呢?”
子伷连忙从袖中取出红匣,莘陌绫接过匣子,并未急着打开,只是将其放在一边,为子伷递上一簋(guǐ)茶食,说道:“王上且先吃茶,待吾细细查看这昆仑石。”
“想必这也是仙人所赐。”子伷一边想着,一边吃茶赞之。
莘陌绫缓缓打开红匣,突然哈哈大笑,子伷心生疑惑,她却用力合上匣子,牢牢压住匣盖:“王后真是费心了,这便是吾所求之物。”
“那……”
“那?”莘陌绫觉察子伷神情有变,渐渐眼迷离、口囫囵。
子伷奋力起身,朝宝物所在踉踉跄跄而去,无奈目之所及皆为模糊。
“王上?”莘陌绫试探地喊道。
子伷回过身来,将莘陌绫看作荭薇,温柔唤起“阿荭”,随即将她一把搂进怀中。
莘陌绫没想到,王上心中所念皆为王后,又想到昔日蓬莱仙所言,若依因缘正轨,王上满心所想的是否应该就是她。
“阿荭,孤取到宝物了,汝不必怕。”子伷受药物迷惑,以为自己已换得黛匣回到宫中,满心欢喜,紧紧抱住怀中“荭薇”,低头轻吻她娇艳欲滴的双唇……
此时莘母与玊柳立于庭院,莘母将三日前之端倪据实相告,玊柳不解:“何谓鸾凤剑?”
“此乃琴瑟和鸣,颠鸾倒凤之用。说来惭愧,吾夫精通萃取锻造之术,年轻时为添闺房之乐而铸对剑,取名鸾凤双剑。岂料,不久吾夫便被流放,后迁居差错,余此单剑。”
“阿妹竟至于此。”玊柳失神望门。
“柳儿可知,绫儿为何如此?”莘母心中疑虑。
“莘母尚且不知,吾亦不便多言,权由阿妹罢了。”玊柳心中所想,口中未言,只是垂目摇首。
“绫儿定是癫了,宝物而已,何不献之,而要……”莘母叹气而去。
“阿妹……绫儿。”玊柳愤懑握拳,却无可奈何,难以向前迈出一步。
屋外斜日渐及西山,门外侍卫等候已久,无人敢进。玊柳伫立门前,手起而落,再三思虑,扣门道:“王上,时辰已晚,可要回宫?”
“回宫?孤这不是就在宫中?”子伷迷茫中苏醒而顾四周,房内衣衫狼藉一片。
莘陌绫身披薄衣,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缓缓镌刻简书。
“这……怎会?”子伷心下先是一惊,后仔细环顾,先前悬挂之剑已无,架上却是清伶之花,鲜茶余香绕梁,久不消散。
“时辰已到,王且回罢。”莘陌绫身着绯衣,却面无绯色。
“有莘氏,汝竟算计孤,究竟何求?”子伷将此事了然,心中震怒。
“王上勿恼,诸事,不过为道而已。”莘陌绫放下手中简书,走向子伷。
莘陌绫拾起子伷遗落衣物,递起而言:“仙人指道,当今王后并非王上正缘,其腹中乃孽缘之子,本不该存于世……”
“可笑!住嘴!”子伷将她所递衣物一掌拍到地上,怒不可遏地指着她。
“王上少安毋躁,王后为何有这昆仑石,汝可知?”
“自是仙人赐之。”
“非也,”莘陌绫打开红匣,展于子伷眼前,“昆仑石本就是吾杜撰之物,王后如何能有?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石头,吾言之昆仑,是因王后本乃昆仑仙,其宿命不该如此。”
“汝以为,孤还会信?”
“仙人指道是真,墨玉骨铃是真,王上怎能不信?”
子伷的确已心生狐疑,他拾起衣裳,草草着装,嘴上却仍不让分毫:“汝不过想谋孤之后位,莫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速将宝物给孤,如若不然,孤要有莘氏一族皆灭!”
“王上需要吾父,亦需要吾,莫再逞一时口舌之快,”莘陌绫拿起黛匣,递到子伷面前,“王上若能取,便取罢。”
子伷伸手触碰到匣扣的瞬间,头痛欲裂,险些昏厥,所幸莘陌绫及时收回黛匣,才未伤及他。但有一缕不易察觉的墨光潜入了子伷袖中。
“孤的头!”
莘陌绫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双手举起黛匣:“王上,待因缘修正,汝定将以身赴死,还人界久安。”
子伷咬牙切齿,拂袖而去,门外玊柳着实一惊,行礼别王,转身立刻扶莘陌绫起身。
“绫儿,吾时常在想,若汝并未造出墨玉骨铃,或许人界覆灭未尝不是好事。”
“柳兄为何希望人界覆灭?”莘陌绫慢步走到门口,望着子伷远去背影与日暮相融。
“尔虞我诈,步步为营。欺凌,伤害,比比皆是,触目惊心。”玊柳望天际而言。
“柳兄所言极是,”莘陌绫笑颜以对:“可倘若人界覆灭,便连心存善念者皆再不得。天界诸神如何抵挡魔界并人界之力,是否三界就此归一?皆不得而知。彼时,吾等皆化为一缕游魂,或灰飞烟灭,或归入魔界。世间再无六道轮回,有的,仅仅是魔道,生生不灭。到那时,只怕又是魔道内讧,争权夺势——尔虞我诈,步步为营。欺凌,伤害,比比皆是,触目惊心。”
“为兄不像阿妹这般思虑周全,亦不懂舍生取义,只盼汝好自为之罢。”玊柳无奈离去。
山中日色已尽,正是华灯初上,月明星稀。蓬莱仙山,隐樽盘坐于池边,眉心微动,掐指一算:“正缘之子已归。”
子伷回宫后,一言不发,二十余日未见荭薇。荭薇几番求见,子伷皆避之,直至荭薇身体欠佳,巫咸特来为其诊治,并告知于王。子伷担心不已,终是与其相见,袖中一缕不被察觉的墨光趁机溜进荭薇耳中。
子伷见荭薇面色惨白,身体羸弱,将莘陌绫所言俱告之。荭薇恍然大悟,所谓顺应天命竟是取而代之,吾儿又当如何?
荭薇唯有一子,因其正值子夜之时出生,故名夜,当日屋外风动极大,王一时兴起便赐字飏(yáng)。此子尚且年幼,不过牙牙学语。
晚上,荭薇梦魇不断,梦中子夜无数次惨死,或无四肢,或无首级,或面目全非,或被掏心……一夜惊醒十数次,荭薇难以承受,吐出一口浓血失去了知觉。
她耳中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去找她,取宝物,去找她,取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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