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奕月悄悄退出房门,将门虚掩。她方才小心观察了一下,这女孩虽散发出悲怨念识,但很快就被腕上的玉镯压制住,怨气收敛,也心平气和了许多,她这才放心离开。
走到一楼,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向风奕月射来,她有些心惊,好不容易了结一件事,这底下眼看又是龙潭虎穴。
她加快步伐,走到大堂中央,向公主禀报项使身体无大碍,已然清醒,只是尚且虚弱,配以几副补药调理二三日即可。
赵殷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些,她朝奚容昉看去,见他点头,便提议风奕月跟奚容昉去药材室挑选补药材料。风奕月自然没起疑心,两人行礼离开。
奚容昉走后,按计划应该是即墨玉将白语风支开,公主殿下与项翎独处。但即墨玉突然提出由公主殿下套白语风的话,自己则去探听项翎所言。
赵殷不解,女子之间防备最少,怎么他要这样安排。即墨玉上前,凑到公主耳边,悄悄与她说:“项使与我在楚国有缘,她极其信我,曾让我帮她回绝过归纪邀约。”
归纪?赵殷想起来了,是那个跟楚国送亲队伍一起来的头目,现在也在李牧府上,她在宫中见到过几回,那人常常帮李牧送信。
他二人,本都是楚国来人,即墨玉既然周旋其中,对问讯项翎定然有把握。她的话,阿言不会不听。
“那就依你所言。”赵殷答应了。
公主率先登楼,扣门唤出白语风到隔壁房间。待二人进屋,门一关上,即墨玉就缓缓上楼,进到客房,反手关门,并将门栓放下。
这个计划里,有个人一直不在其中,那就是隗止。并不是奚容昉将他遗忘,而是他留了一手,特意将他放到最后,监视他走后事情的发展。果不其然,事情有变,即墨玉擅改计划安排。
隗止立刻将消息带给正在药材室的奚容昉。
他并不意外,毕竟即墨玉才是那个对“重生法门”最心急如焚之人。
一路上,他已向风奕月问清楚。看来,项翎并不知道她身体里的神力所在,甚至可能都没有见过施展神力的那个“女子”。风奕月听到的那个从梦魇里发出来的声音,应该就是“她”。
这么说,他的猜想大抵没错。“她”一直在压制着项翎,想要占据项翎的身体,只有“她”附身项翎,才能施展神力。那么,“她”之前所说的,恐怕都是谎言。
“她”骗了他。
奚容昉莫名有些不服气,不知是因为着了“她”的道,还是别的什么。但这种感觉是他鲜有的,项翎此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
在听到隗止带来的消息后,他摩挲着指甲,嘴角略微上扬:“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
二楼客房。
即墨玉将门栓落下,步履轻盈地走到床边。
荆伶抬眼看见是他,放松地浅浅一笑。他蹲坐床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对待一只尤为宠爱的家犬一般。
“好些了吗?”他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先嘘寒问暖了一番。
“嗯。嗯~”她微微点头,又迅速摇头。
“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这里隐隐作痛。”她指向眉际之末。
即墨玉故作关心向前探身,温柔似水的眸子与她对上,他流畅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她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他宽厚的眉毛、陡峭的眼角、狭长坚韧的双目、略显苍白的薄唇和圆润俊朗的下巴。
热润的气息与冷冽的呼吸相互交织,在两人中生出妙曼氤氲,他贪婪地嗅着她懵懂的紧张,宽大的手掌从床边抬起,一点点掠过她随意搭着的薄裯(chóu)直达淡黄的衣角,如山霞交界般按照衣裳展现出的轮廓缓缓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她小心翼翼地拽着枕角,屏息感受他在周身游走的热烈的欲望。玉镯剧烈震动,铃兰花瓣微启,花蕊化成铃舌,隐隐发出粉色的光。
他最终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了她眉际之末,轻轻柔柔,在她细嫩无暇的肌肤上绕圈婆娑。
“是这里吗?”他的气息如羽毛随风抚过她的耳边,痒痒的触感使她闪躲不及,娇嫩柔软的双唇碰到了他的下巴。
虽然她很快收回,但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也失了分寸,手指的力气突然重了几分。她“嗯”了一声,更像一声娇喘传入他的耳朵。他的结喉上下滚动,紧闭着薄唇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气氛暧昧地刚刚好,再进一步或许就能突破她的防线,但他停下了。他后退一指距离,一动不动地望向她深不可及的眼底,伴着氤氲的气息慢慢开口:“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她沉浸在他制造的气氛中,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炙热的双眼,浑身有一种被蚂蚁爬过的瘙痒。他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焰,这团火焰一旦靠近,她的身体就有了温度。他的呼吸像烟花,一呼一吸间,在四肢百骸绽放星星点点,酥酥麻麻的,让她沉迷其中。
幸好理智尚存,她迅速回答:“翎儿只记得神鸟飞来,然后就不知道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吗?”他追问。
“我听风姐姐跟我说了,但我的确不记得我曾做过那些事。”她的情绪恢复得好快,体温也迅速回落。
他只好再度接近,捧着她小巧圆润的脸颊,一点点输送热度,深情地对她说:“乖翎儿,再好好想想,想起来了就告诉玉哥哥。”
“玉哥哥……”她重复着这个亲昵的称呼,身上有些发麻。
他离她越来越近,近得她能看到他下巴上的胡茬,彼此的气息又纠缠在一起,水汽落在脸颊的绒毛上,为两人之间附上一层朦胧感。
“嗯?”他右眉轻挑,手指挪到她的下巴处,蜻蜓点水般若有似无地触碰。他的眼神从她的双眸往下移,落到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上:“翎儿有想到什么要告诉我吗?”
她脑袋一片空白,胸口像有什么快要跳出来,口干舌燥,说不出话。突然,她感到身下有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淌出,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十分惶恐。
眼看他苍白的薄唇就要贴上她娇小的朱唇,屋外窸窸窣窣,有人正试着开门。
“即墨玉!”少年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暧昧,也打断了他的动作。
就差一步,他就快成功了。他的微笑中满是算计,他对她说:“你喜欢我,所以,你一定不能骗我!”
“为什么?”她不解,喜欢谁,难道就不能向谁隐瞒自己想隐瞒之事吗?
“没有为什么。”他的声音比刚才喑哑了些,嘴唇凑得更近了些,他似乎正期待着门外的少年撞破这一切。
少年的确撞破了门,瞬间冲了进来。
偌大的动静,惊得她一颤,脸微微转动,他唇落下的位置偏了一些,正巧贴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
白语风看到这样的场景,周身如掉进冰窖,冷地发麻。他疯了一般冲向他,狠狠将他推开,转头看向满面红晕、双眼无辜的她,他的心脏像是被扭成一团,一阵阵作痛。
荆伶不知为何,有些愧疚地看着他难过的表情,身体往他的方向靠去,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白语风冷静下来,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发酸。
她本就是为了即墨玉来的,即便还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情窦初开,真的喜欢上他。何况即墨玉在男女之事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任何一个仰慕他的女子,最终都会心甘情愿地爱上他。
若不是知道他怀着目的,白语风也不会难过至此。明知道这个人并非真心,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视之人踏入陷阱,迟早被吃干抹净。
可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背叛他。
赵殷随后进门,一边可惜自己的房门,一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她没想到这三人背后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停转动,视线在这三人中不断转换。她正着迷,扒着破损的门沿聚精会神,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熟悉的双眸。
刚才,公主将他唤走,他没有迟疑,但公主心思单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问他方才发生之事中知晓多少。他据实相告,也的确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他并不清楚项翎神力的来源。
但他没有说项翎醒来后三人间提起的事,因为他觉得这是东夷族人的事,他不想插手,更何况风奕月此人是奚容昉带来的,他不完全信任。
公主听罢,嘟嘴赌气:“早知你什么都不知道,本公主还是应该去问翎儿。”
白语风疑惑,公主倒非常实诚,把一楼众人的计划全告诉了他,还把即墨玉突然变卦的事情讲了出来。
“殿下是说,即墨玉正在项翎房里?就他二人,孤男寡女?”他喉头发哑,胸口有股闷气即将发泄。
“嗯,”公主天真歪头,抿嘴微笑,“你跟本公主不也是孤男寡女,这有什么?哦~你的意思是,奚容跟风奕月也是……哎!你去哪?”
公主话没说完,白语风连跪礼都未行,起身就推开门直奔隔壁房间。公主慢悠悠起身,倚着大开的房门,探头探脑地看他用力敲门,大声喊“即墨玉”。
“他把门反锁了吗?真聪明,早知道本公主也……我的门!”公主心疼地看着白语风把隔壁的房门踹开,急忙跟上。
“白语风!是越来越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公主面前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她说话都越发小声,生怕一不小心打扰了这三人。
床榻上,荆伶虚弱地拉着白语风的衣袖。
他衣袖中的手早已紧紧握成拳,但他又能做什么呢?打即墨玉一顿?凭什么呢?他要站在什么立场上打他?
即墨玉挑衅般抬着高傲的下巴,一步步靠近他,手指有意无意碰到自己的嘴唇,结喉上下滚动,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男子在与少年的对视中占尽优势,床榻上的女孩抬头看看男子,又看向少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迷茫。
“叮~”玉镯上的铃兰花舌摇曳,突然传出一阵悦耳动听的铃声。
这声音很奇特,像古琴奏响高山流水,像涨潮海浪撞击贝壳,像箭簇牢牢击中靶心,像万籁俱寂中敲打了一记编钟。余音绕梁,传出门外,一直传到楼下。
这里的七个人都听到了,一清二楚。
站在楼下等候的隗止问风奕月:“这是什么声音?如此摄人心魄,叫人沉醉。”
风奕月沉默片刻,恍然大悟,但又不敢肯定,喃喃自语:“神心,动矣?”
门框边的赵殷还沉醉其中,她身后的奚容昉静观其变,面色凝重。
屋内的即墨玉心下暗喜,“不死器”果然有反应,这声音实在美妙。白语风也听到了,他以为,她还是对即墨玉动心了,他再也没有机会阻拦。
床榻上的荆伶脸色十分难看,明明才恢复精神,此时却更像生病。她试图控制扭曲的身体,可一股虚弱感从身下湿润的地方不断传到四肢百骸。
白语风率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跪在床边,发现红底金纹的薄裯上有一处暗红色,他伸手去摸,竟是湿的,是血!
他抬头看着面露难色的她,他误以为即墨玉做了那等禽兽之事,于是转过头恶狠狠地望着即墨玉,眼眶中还盈着热泪。
即墨玉看到他指腹上的血色,吓了一跳,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摆手,求助式地望向公主,还看到了她身后的奚容昉。
赵殷没看真切,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见即墨玉如此,她壮着胆走了进去。她看到薄裯上的一抹深红,突然脸颊一红,赶紧把白语风拉开,叫他去后院把手洗干净。
几位男子煞是不解,赵殷只好解释:“这是天葵水,翎儿应是初次来月事吧?”
“什么是‘天葵水’,什么是‘月事’?”荆伶捂着小腹,那里的暖流还在不断溢出,她很难受。
“这……”赵殷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即墨玉和奚容昉立刻明白,只有白语风还听得云里雾里。
即墨玉脸色一红,拽着白语风要把他拉走,可白语风就是不走,奚容昉无奈走进来,一本正经地说:“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项使者……天葵来得早了些,但也属正常。”
“奚容!”奚容昉这样直白,叫赵殷无地自容。
“公主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呀?”荆伶还是不懂,白语风隐约有些明白。
房中有三位男子,她实在不好开口,转身将他们赶出门外,将被踹破的门又合上,合上之前还不忘指着白语风呵斥:“这门你得赔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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