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吴缙尧那天，陈慕之想，天空同往时样浅蓝，雨后青草，混调泥土气息，诱人细嗅。
清明时节，雨水纷纷，乌镇水墨画般景色。雨落下时，一把油纸伞，衬出悠远韵味。
恰逢节假，陈慕之到小镇，从前想参加戏剧节，现在是心无杂念，安静舒适享受美好时光。
微雨落落，身着素色旗袍与游逛时买的油纸伞，伞是古朴的牛皮纸色，悄无声息融入“画景”中。
雨势渐大，撑起伞，似戴望舒的《雨巷》。
陈慕之左手用相机，记录江南四月，烟雨蒙蒙。
倏地，取景器画面，缓缓走入一个男生，猝不及防，手落快门，定格瞬间。看着湿哒哒的他，陈慕之上前寻问是否需要帮助。
“你好，雨挺大的，刚好有伞，我撑你吧？”
她对他笑，温柔和细声细语。吴缙尧看着她，脑中忽然空白卡顿。
“那谢谢啦！我手里拿的是刚手写记录的实验数据，一直护着，生怕被淋湿。”
“我可以帮你拿东西，你撑着伞吧！可以吗？”
身形修长，明眸皓齿，一袭实验室白衣，衬得他的干净。陈慕之眼神示意两个人的身高差。他，忽然反应，反应的迟钝显得不好意思。
“好的好的，谢谢啦！”
乌镇雨，一人撑伞两人行。
几厘米的小细跟踩过浅积水的青石板砖，少年白衣被风吹动，画面似静止般，不知不觉，已经行至店家躲雨。
“谢谢你的伞哈，这么长的路，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少年拍打着记录簿，一口一个感谢，眼镜已经被小雨珠打湿。
“没事没事，客气了。擦擦吧！”
陈慕之递给他纸巾，偷偷看他，嗯，很高。
“你是本地人吗？还是来旅游？”
“我不是，清明放假，一直想来，刚到不久，就下雨了。有点可惜。”
“嗷~清明时节雨纷纷嘛~。”
“你呢？在这上学？”
“没有没有，我刚好来同学家拿实验数据。我在苏州上学！”
“我也是，我大二，你呢？”
“我研一了，不过看着比同龄人都小。”
“我看着也是，倒像十八九岁的本科生。”
苏州，若是踏足拙政园，他，会不会比此时此刻还要清秀呢？陈慕之打趣儿，不经意看见他略泛红的耳垂，理工生的羞涩？
“还好还好，同学，你在这附近念书吗？”
“在长春，离这远儿。”
“嗯。”
陈慕之摸了摸袖子，丝滑冰凉。雨将停，天泛日光。
“可以加一下你联系方式吗？很想认识你！”
素昧平生，陈慕之听出他的急促。
离开乌镇，一路向北，飞往长春。
长春的四月，泛微冷。取而代之的是长风衣。
飞机刚落地，收到他的第一条信息。
“吴缙尧，24岁。现在苏州研究院读研一。”
回学校的路上，两个人，聊天。
陈：（棒棒糖）
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陈：陈慕之（可爱）
吴：听起来真不错！
陈：机智如你！
吴：嘻嘻！你夸我！你好像没有那天高冷。
陈：我那天高冷吗？可能，天气原因。你那天也挺高冷的，我觉得。
吴：没有没有，可能有些社恐吧！
关于吴缙尧，真的有趣，或者说凌冽的气质，令人想靠近触碰，却又不自觉想保持距离。
差三岁，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手机息屏后迎之而来的是一堆堆作业，毫无规律的数字与难以理解的概念相碰撞，有的是烧脑的题。
讲授这门课的是个老教授，年纪大概六十。课程索然无味，显得人很有趣。
陈慕之看着题傻笑，被饮水机旁接水的闻思瑜看见了，她喝着水，看着她。
“陈慕之，傻笑什么呢？这么有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到财管老师上课有趣的事情！”
对铺杨美艺忽然来了一句财管老师名言“公然对抗！”让人忍俊不禁。
陈慕之打开手机，想对吴缙尧分享这件有趣的事情，输入框措辞，总感觉太长，索性还是不分享吧，免得影响他实验。
嗯，忽如其来的分享欲。
吴缙尧在研究院里，百无聊赖记录数据。实在耐不住，点开消息框，问陈慕之在干嘛。
手机声响，她什么都没有看，第六感已经说明，希望提醒声是他的消息。
吴：在干嘛呀？
陈：写题中！
吴：忽然给你发信息，没有打扰你吧？
陈：没有呀！嘻嘻。
......
诗有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两个人，整整聊了一个下午，未觉乏味。像是认识许多年的好友，一样不喜欢吃苹果，一样讨厌榴莲，一样喜欢下雨天和陈奕迅......
陈慕之会想，也许是世界上另四分之一的自己。
此后的几天里，想念起时，打开手机的后几秒，总会收到吴缙尧的信息。
无关大事，有的只是相互传递某种信息的言语。
四月中旬，气温渐暖，学校里的杏花前前后后，开了谢，花朵掉落一地。
景致好看，拍下，调光和色度等等，照片分享给吴缙尧，附语——杏花微雨，很好看。
此时下午四点十几分，比起凌晨四点未眠的海棠花，杏花已醒。
或者说，陈慕之和吴缙尧，有着别的关系，苏醒。
实验枯燥，等结果漫长。吴缙尧看着面前的机器，发呆。
手机响起，是陈慕之的信息。他喜欢她，喜欢她的分享欲和每一条信息，总是会让人“绝处缝生”。
吴：好看欸，花好看，你拍的更好看！
陈：嘻嘻！随手一拍！你还在实验室吗？
吴：对呀！可能要很晚才能走吧！没什么事，就是在等结果出来。
陈：辛苦辛苦！
吴：还行，习惯了。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陈：没有呀！你问这个干嘛？
吴：就是想问嘛，好奇好奇！
陈：好的哇，哈哈。
吴：我继续等结果啦！
关于陈慕之，吴缙尧没有把握。就像某天实验瓶颈，她说牧羊少年寻找金字塔一样。
除了感情，他更关心的是出国申请邮件是否被回复。申请是刚开学申请的，心无顾虑，一个人异国他乡两年而已。
而今，却不敢点进邮箱，若过，喜的是前程；若未，至少可以几小时内车程见到陈慕之。
抉择。
男生总有自己的矛盾和纠结，女生总有自己的矜持和想法。
陈慕之抱着手机，没目的的刷着，吴缙尧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两个人，好像被什么所阻隔。
白天他试探她的恋爱史，晚上她询问他的恋爱观。互相推拉，像太极借力，你来我往，停滞。
夜晚降临，重温《花样年华》。
里面的词文艺隐逸，像透露着好几种信息。陈慕之看着，心不在焉。
片尾，周慕云对苏丽珍说：“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苏丽珍还没有来得及回复，他便习惯地将她的沉默当成了拒绝。
陈慕之眼睛停在电脑画面里，思索。
可能，只要多一份勇气？
“吴缙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乌镇，或许是每一天的清晨起到暮色，我都感觉到自己对你的喜欢！”
一字一句，嵌在聊天框里。
信息还没发出，却忽如其来收到他出国申请通过的讯息。
陈慕之，删除框中的字，重新输入：恭喜你！要好好珍惜哦！
指腹，苍白或泛红。
吴缙尧：其实前途和你对比，你比它重要百倍千倍！如果你想要我留下，我不会走！
看着陈慕之的道喜，吴缙尧手停留在发送键上方。
这算是拒绝吗？
夜晚寂静，可以听见室友的鼾声，陈慕之哭湿枕巾，脑海一直环绕同一句话，试图自我催眠——“如果，如果我们一样的年纪，我会毫不犹豫抱着你，在你耳边说喜欢，可是，少年前程似锦，若刚好你也喜欢我，我的告白，会让你迟疑是否要走，我选择沉默。我不想未来你某个后悔的片段，是因为为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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